几天后，青林市政协主席王建军带队走进养老中心时，程度正在办公室审阅几份让他眉头紧锁的报告。
教育局送来的文件被重重摔在桌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见文件标题《关于组建青林基础教育集团的请示》——由七所小学联合发起，洋洋洒洒十几页，全是什么统一采购降低成本集团化办学提升效率之类的漂亮话。
程度冷笑一声，翻开第二份。这次是初中阶段的《教育集团化改革方案》，越青中学赫然在列。
他记得这所学校的校长，去年刚被举报收受教辅材料回扣。
最离谱的是第三份——高中教育集团化方案，居然提议引入社会资本优化资源配置。程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混合所有制几个字上敲击，节奏越来越重。
书记，卫生局的报告也送来了。秘书小柳轻声提醒，放下一摞更厚的文件。《青林医疗集团组建方案》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程度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养老中心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眼前这些所谓的改革方案，比那养老中心更让他如鲠在喉。
教育、医疗集团化？他喃喃自语，想起前世那些被资本蚕食的公立医院和天价学区房。某些人这是要趁着他整顿养老中心的时机，把手伸向更肥美的蛋糕？
当然，也不完全否认教育、医疗集团化的好处。
但程度知道弊大于利!！
“小柳，快请坐！”程度面带微笑，热情地招呼着小柳。经过三年的共事，小柳已经逐渐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秘书，某种程度上，她也算是程度的半个得力助手了。
然而，程度心中明白，官场如战场，充满了各种尔虞我诈和利益纠葛。他从不相信绝对的忠诚，因为这些年在官场摸爬滚打，他目睹了太多秘书告发上司的事情。因此，对于一些重要的会面，比如与天河集团、越瑞龙、高育良、祁同伟等人的见面，程度从来不会带上小柳。
“谢谢书记！”小柳微笑着回应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上。她从县长的秘书一步步晋升为县委书记的秘书，这三年来，她的职位不断提升，从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一路升至市委办公室主任，从一个普通科员变成了手握实权的副科级干部，成为了青林市名副其实的“二号首长”。
程度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小柳，他发现小柳始终保持着谦逊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提升而变得傲慢自大。而且，他也从未听到过有人说小柳打着他的旗号行事，这让程度对小柳的印象分又增加了不少。
不过，程度自己并没有做过秘书，对于这一行的门道，他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尽管他对小柳目前的表现比较满意，但内心还是保留了一份谨慎。
不过有一点他十分清楚，秘书不能留在身边时间太长，因为，他知道你太多秘密了，就算程度已经十分小心的。
但日常行程还是要经过小柳之手！
刚好，下面的乡镇有一个镇长到了退休要的年纪，可以让小柳过去接任镇长一职，又可以官升半级。
”小柳，把你的茶杯拿过来，我们聊一会儿！“程度接过资料，微笑着对小柳说道。
小柳心里很清楚，自家大老板虽然表面上是找他聊天，但实际上往往是遇到了一些难以决断的事情，需要他来提供一些建议和看法。对于这种情况，小柳早已习以为常，他爽快地回答道：”好的，书记！“
小柳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迅速倒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杯，来到沙发前坐下。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的小柳在程度面前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拘谨，一言一行都需要程度给出明确的指令。
程度看着小柳，开门见山地问道：”关于教育、医疗集团化，你是怎么看的？“
小柳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书记，我表哥的小孩在咱们青林一小上三年级，前段时间他跟我讲了一件事。“
程度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小柳所说的这件事与教育、医疗集团化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听小柳继续说下去。
小柳接着说道：”我表哥的小孩在学校里表现一直都很不错，成绩也很好。但是，最近他发现孩子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每天都要做很多作业，而且老师对学生的要求也非常严格。“
程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现在的学生学习压力普遍都比较大，这也是教育领域需要关注和解决的一个问题。
小柳继续说道：”我表哥就想给孩子转学到实验小学，因为他觉得实验小学的教学质量更高，而且学校的氛围也更加轻松一些。“
程度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心里有些不解。转学这种事情，对于小柳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作为县委办主任，打个电话就能解决。
而且，实验小学虽然是青林最好的学校，但也不至于让小柳专门向他汇报吧？
程度疑惑地问道：”想转到实验小学？“
“不是转学，书记，你真的误会了！”小柳一脸焦急地解释道，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我堂哥刚刚跟我讲了一件事，这个学期他们入学交的费用又上涨了，竟然高达 3978 元啊！”
“3978 元？一个学期？这么多？”程度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他心里暗自思忖着，按照青林财政的政策，每位小学生都能享受免费的书本费，而且对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小学，每天还有 20 元的补贴，中学则是 35 元。
这个补贴标准在整个汉东地区都已经算是相当高的了。
此外，学校的维护费用以及教师的工资都是由全额财政拨款来承担的，根本不需要学生再交这么多钱！
“是的，书记，就是一个学期！”小柳连连点头，肯定地回答道，“学校的收费项目还不少呢，午餐费是 15 元一天，一个学期下来就是 570 元！”
“还有校服费，要交两套，一套秋季的，一套冬季的，总共是 1050 元！”小柳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另外，还有班费 500 元！”小柳最后补充道。“还有比如牛奶费，午后托管费，课后托管费、空调使用费.......这些费用一分钱都不能少！”
好家伙，程度越听越惊，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着对方的讲述，一项项费用被罗列出来，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有近十项之多！这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啊！
一个学生的费用就近 4000 元，那么一个学年下来，每个学生就要交 8000 元！而青林小学的学生数量可是近超3000 人，光是收取学生的费用就高达二千四百万！
这还只是小学阶段，再加上初中和高中呢？
青林可是个工业大县，企业众多，对学校的各种捐赠自然也不在少数。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小学的校长竟然还如此贪婪，简直是两头通吃！一方面拿着财政的补贴，另一方面却又毫不手软地收取学生家长的钱！
“你有没有了解过，只是青林一小这样，还是青林其他二十多所小学也都如此呢？中学的情况又怎样呢？”程度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急切地追问道。
小柳连忙回答道：“书记，我查过了，青林一共有二十八所小学，二十一所初中。在小学阶段，平均一个学年的收费都在 8000 元以上！而初中因为要面临中考，资料费会比小学多收一千多元，再加上其他费用，差不多一年要一万左右！”
小柳早有准备，应该是做过一番调查，张口就来！
“能不能让你表哥提供一下收费凭证？”程度问道。
“我带来了，书记你看！”小柳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取了一份递给程度。
“全部收据？”程度看了一眼，连一张发票都没有。
“是的！”小柳点了点头。
“看来要尽快推进数字化系统的建设了！”程度想起了前世，学校收费，除班费之后，全部走财政系统。
各校没有自主收费权！
他站了起来，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我是市委程度，请易学习书记来我办公室一趟！”
既然拿到了证据，程度准备让纪委监委介入调查！
”书记，我是易学习，请问有什么指示！”易学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学习书记，我这里有一份资料，你过来看一下！”程度冷冷的说道，这个易学习，天天盯着吕州美食城。
明明惠龙集团上了环保设备，市环保局也开具了排污达标文件。
月牙湖的污染问题是之前化工厂导致的，更是在高育良上任之前，高育良上任之后，力排众议。
将化工厂关停，批了惠龙集团的美食城！
也不知道易学习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向省委、市委举报惠龙集团的美食城污染月牙湖，让惠龙集团对月牙湖的污染负责！
就连程度都十分烦他，也没弄清楚易学习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
“小柳，你先回去，把青林中小学乱收费的问题整理成一个专题报告给我！”程度看了小柳带过来的资料之后，也没有心情和他谈让他去乡镇的问题了。
“好的，书记！”小柳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水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