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洛与郑默如同两只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客栈后窗,身形几个起落,便已隐入官道旁的树林阴影之中。
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借着树木的掩护,在崎岖不平的林间穿行,远远地跟在那队神秘人马的后方。
两人的轻功俱是上乘,脚步落下时,几近无声。
那车队行进的速度果然不快,似乎颇为谨慎。
沉重的马车轮子压在路面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
护卫的骑士们默不作声,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规律地响起。
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默之中,与寻常商队赶路时的喧哗截然不同,更添几分诡秘。
约莫尾随了十里路,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黑松林,官道从中蜿蜒穿过。
此时,队伍最前方,一名身着深色劲装,身形魁梧,似乎是首领模样的人,突然勒住马缰,举起右臂,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
“吁!” 低沉的号令声在夜色中传开。
整个队伍应声而止,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那首领调转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身后的队伍和周围的环境,最后定格在前方那片幽暗的松林。
他声音低沉,“就在此地扎营!马车推进林深处,隐蔽起来!斥候前出二里警戒!其余人,轮流休息,动作要快!”
“是!” 手下众人低声应和,立刻行动起来。
效率之高,绝非普通商队护卫可比。
几名骑士迅速策马向前后两个方向驰去,担任警戒。
其余人则熟练地将马车一辆接一辆地推进松林边缘,利用茂密的树木和夜色作为掩护。
他们并没有生火,也没有搭建帐篷,只是默默地给马匹喂些草料饮水,一些人则抱着兵刃,靠坐在树干下闭目养神。
整个过程迅速、安静、井然有序,透着一股行伍特有的干练与警惕。
秦洛与郑默潜伏在距离松林边缘约五十步外的一处灌木丛后,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
借着稀疏的月光和松林间微弱的光线,他们能将对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师父……”郑默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秦洛耳边说道,“看这架势……绝不是什么客商!倒像是……执行秘密任务的军卒!”
秦洛微微点头,眼神锐利如鹰,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几辆被厚布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不是粮草……”秦洛低声分析道,“粮草车队不会这么小规模……倒像是……”
难道……与洛阳有关?与明日沈南鸿要告知的“机密”有关?
“必须弄清楚车里是什么!”秦洛下定决心,对郑默使了个眼色,“你在此接应,我摸近些看看。若有变故,以鹧鸪声为号!”
“师父!太危险了!”郑默急道,“对方人手不少!不如等天亮……”
“等不及了!”秦洛断然道,“天亮之后,他们可能就会离开。而且……我总觉得,这事与明日之约,大有干系!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秦洛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利用树木、土坡和夜色的掩护,以一种近乎匍匐的方式,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松林边缘潜去。
松林内的守卫确实森严,除了明面上靠坐在树下休息的人,秦洛还敏锐地发现了至少三个隐藏在树冠或岩石后的暗哨。
他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绕开这些视线,一点点地向那几辆马车靠近。
终于,他潜行到了离最近一辆马车仅有十步之遥的一簇茂密的灌木之后。从这个角度,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马车的细节。
就在秦洛凝神观察马车轮廓,试图分辨篷布下究竟是何物时,一阵刻意压低、却因夜静而隐约可闻的对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名首领模样的魁梧汉子,以及一名刚刚走到他身边,看似是其副手的精干汉子。
秦洛心中一动,立刻将呼吸压得更低,整个人的气息几乎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竖起了耳朵。
只听那副手带着几分谄媚,低声笑道:“大人,此次在鄂州,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绑了那姓岳的家眷,可是立下了大功一件啊!嘿嘿……金人那边,定然会对您另眼相看,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鄂州?姓岳?秦洛心头猛地一沉!鄂州乃是抗金前线重镇,正是岳家军的驻地!难道他们绑的……是岳兄的家眷?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那首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哼……不过是顺手为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一股阴狠,“只要明日顺利抵达洛阳,将车上的人,交给金昭大人……嘿嘿……你我兄弟的下半辈子,何止是高官厚禄?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洛阳!金昭!秦洛听得真切,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洛阳如今虽在宋金拉锯之中,但金昭此人,乃是金国派驻河南、掌管汉地事务的统帅,权势熏天!
这些人,竟然是要将掳来的宋臣家眷,作为投靠金人的“晋见礼”!此等行径,与卖国求荣何异!
“大人说的是!” 那副手连连点头,语气愈发谄媚,“金人如今兵强马壮,势不可挡。朝廷里那些酸儒,整天嚷嚷着北伐,简直是痴人说梦!螳臂当车!跟着他们,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大人您看得明白,早早投了明主……”
那首领微微颔首,“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吩咐下去,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明日一早,天色微亮便出发!务必在午时前,赶到洛阳交割!”
“是!属下明白!” 副手连忙躬身应道,匆匆下去传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