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恢复了色彩与声音。
跪伏于地的上千名修士，像是刚从溺死的深海中被捞起，疯了似的抢夺着每一口空气。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涌上心头，便被一种更刺骨的恐惧死死扼住了神魂。
天宝阁二楼那个巨大的窟窿，黑洞洞的，像一张嘲笑着所有生灵的深渊巨口。
墙角，那个曾叫价两千万的周家公子，像一滩烂泥般昏死在那里，身下一片污秽，恶臭弥漫。
而在这一切混乱的中心，那个黑衣男人，只是牵起了他那名绝色侍女的手，缓步走出了天宝阁的大门。
他走过之处，所有修士都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连用余光窥探的勇气都没有。
那是行走于人间的，灾厄本身。
“帝君……”
凤九被林凡牵着，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让她整个仙魂都酥了半边。
刚才，在天道抹杀的意志下，她点燃真仙本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赴死。她以为那是自己身为通房丫环的终极荣耀。
可他却将她拉到了身后。
一个人，面对了整个世界的怒火。
然后，他赢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热崇拜与极致依恋的情绪，如同最滚烫的岩浆，填满了凤九的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将身体贴得更近了一些，恨不得将自己揉进这个男人的骨血里。
“我们……现在回妖域吗？”她轻声询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察觉的、对安稳的渴望。
林凡没有停下脚步，在死寂的街道上，他吐出两个字。
“收债。”
……
天渊城的街道，万籁俱寂。
曾经熙攘的人流消失无踪，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无数居民躲在窗后，透过门缝，用最惊恐的视线，窥视着那对正缓步走向城主府的男女。
“嗡——！”
就在两人距离城主府不足百丈之时，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灵光护罩冲天而起，将整座城主府笼罩其中！
护城大阵，被激发了！
这是天渊城最后的屏障，由历代城主耗费千年心血构建，号称能抵挡三名化神老祖的联手猛攻！
然而，林凡连看都没看那护罩一眼。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空气，随意一抹。
仿佛在擦去一块碍眼的污渍。
下一瞬，那道刚刚还吞吐着磅礴灵气、坚不可摧的护城大阵，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从上到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线条般，凭空消失了。
城主府内，主持阵眼的上百名阵法师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府门口，一队披坚执锐的卫兵早已严阵以待，为首的队长是金丹后期修为，他亲眼目睹了大阵的消失，握着长戟的手早已被冷汗浸湿，却依旧色厉内荏地大吼。
“来者止步！城主府重地，擅闯者……”
他的话，没能说完。
凤九上前一步。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那双足以让真仙都沉沦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这群蝼蚁。
咔嚓……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那名队长惊骇地低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玄铁长戟，竟不受控制地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身后数十名卫兵的兵刃、盔甲，也都在这无形的威压下寸寸崩裂！
“噗通！”
金丹队长再也支撑不住，神魂像是被一万座大山同时压顶，眼前一黑，数百年的修为瞬间溃散，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卫兵，更是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集体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昏死在地。
凤九推开了城主府那扇由千年铁木铸就的沉重大门，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红晕。
这，就是为主分忧的快乐。
府内，主殿。
一名身着城主官袍的中年男子，早已跪在那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天渊城主，李玄。
一名刚刚突破化神境不过百年的老祖。
在感受到护城大阵被瞬间抹除的那一刻，他心中最后一点身为化神强者的尊严，便被彻底碾碎。
“罪人李玄，恭迎上仙！罪人有眼无珠，未能及早拜见，请上仙恕罪！”
他将一枚闪烁着灵光的大印，连同数十枚玉简，高高举过头顶，额头死死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天渊城大印、全城阵法中枢、府库资源名录……罪人愿献出一切，只求上仙饶我阖族性命！”
林凡从他身旁走过，仿佛那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石雕。
他径直走到主位之上，坐下。
凤九会意，走上前，从李玄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枚城主大印与所有玉简，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她天生就该执掌这一切。
天渊城，这座传承了数千年的巨城，从今天起，易主了。
新的主人，是一名通房丫环。
林凡的意识，早已沉入超脑构筑的精神宇宙。
那缕被他截留的灰色“天道本源”，正在被飞速解析、吸收。
【‘天道后台’访问权限已由‘临时’提升为‘初级’。】
【鸿蒙道体与此界规则契合度提升至3.14%。】
【正在以天渊城为基础节点，构建覆盖东荒全境之情报网络……执行者：凤九。】
做完这一切，他的算力没有停下。
他的意志，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以天渊城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方圆万里！无数生灵的因果线，在他眼中清晰地呈现出来，杂乱如麻。
【正在筛选高价值因果链……】
很快，他找到了那条属于周谦的因果线。它黯淡、脆弱，却在另一端，连接着一条更加粗壮、更加明亮的线。
【检测到与弃子‘周谦’存在因果关联的高价值目标。】
【正在追溯……】
林凡的“视线”，顺着那条线，瞬间跨越了万水千山，穿透了界壁。
画面，在他的意识中展开。
那是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山中遍植桃花，灵狐嬉戏。一座华美的宫殿内，一名身着宫装的绝色少女，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的容貌，竟与苏清影有九分相似。
【目标位置：上界，青丘狐国。】
【目标身份：青丘国主之女。】
林凡的意志，化作一根看不见的针，牵引着一道不可磨灭的因果之线，就要刺入那少女的命运轨迹之中。
【正在对目标‘青丘狐女’施加‘因果标记’……】
就在标记即将完成的刹那。
【警报！侦测到微弱的同源法则干扰！】
【干扰源：紫霄仙宫。】
【评估：目标‘青丘狐女’本身，亦处于一种更高阶的因果监控之下。】
林凡的动作停顿了0.01秒。
他的意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将那道因果标记，编织得更加隐秘，如同一粒微尘，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对方的命运长河。
【标记成功。】
一个冰冷的指令，随之下达。
【启动反向监控协议，分析目标身上的监控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