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还抓着魔纹石片。阳光照在药田的水渠上，水面反着光，亮斑落在他脚边的石头上。他刚记下米娅让工兵子体自己收拾工具的时间，正要打开下一个区域的数据。
突然，生命之种抖了一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平常的反应。那种感觉很沉，像是脑子里有根线被猛地一拉。他立刻闭眼，往内看——绿色细丝缠着的光种还在跳动，但有一根连接线在剧烈晃动，信号乱了。
出事了。
他睁眼就往最近的培育室跑。门还没推开，里面就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墙震动起来。一个刚出生的大地力士子体正在砸墙。拳头打在加厚的岩壁上，每一下都掉石头。它眼睛发红，肌肉绷紧，喉咙里发出低吼，完全不像刚醒来该有的样子。
段逸站住，集中精神连上去。他发了一个【停止】指令。指令过去后，等了半秒才有反馈，可那子体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试了三次，用了强制镇定、感官屏蔽和基础重置，都没用。数据上看，神经信号已经乱成一团，像是系统快崩溃了。
这不是普通的发脾气。这是要变畸形的前兆。
如果不管，这个子体会彻底失控，变成只靠本能行动的疯子。要是伤到别的子体，或者把屋子砸坏引来外面的人，后果会很严重。
他右手快速摸向腰间的控制晶石，准备启动应急隔离。只要按下按钮，这间屋子就会被能量罩封住，空气里也会放出镇静气体。但这会对子体的神经系统造成伤害，轻的会让它变笨，重的可能再也不能动。
他还没按下去，眼角余光就看到门口有个人。
是米娅。
她没冲进来，也没大声叫。她就站在安全区外，看着那个砸墙的子体。她的猫耳朵轻轻动了动，尾巴垂着，手搭在水桶边上。
几秒后，她提着水桶往前走了几步。段逸想喊她回来，但她已经走到离子体不到两米的地方。
段逸心里紧张。上次她靠近暴躁的子体时没事，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系统出问题，不是简单的脾气差。
米娅停下。她看见地上翻了的木桶，弯腰把它扶正，轻轻推到墙角。然后她抬头，伸手碰了碰那子体的手臂。
那一瞬间，屋子安静了。
子体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肌肉慢慢放松。它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米娅。眼里的红光没了，呼吸也平稳下来。几秒后，它后退一步，站好，双手贴腿，头微微低下，动作标准得像刚训练完的新兵。
全程没有命令，没有能量波动，也没有说话。
段逸站在原地，手还放在控制晶石上，忘了要按。他马上打开生命之种界面检查——那条乱晃的线恢复了，数据正常，神经同步率也达标，没有任何异常。
他看向米娅。
她拍了拍手，像只是擦了点灰。她没看段逸，也没看子体，转身提起水桶，准备去浇药田。
“等等。”段逸开口。
她停下，回头看他。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得意。她就站在那里，好像刚才做的事很正常。
段逸走过去。脚步稳，脑子却乱。他刚才用了所有办法：系统权限、精神压制、能量干扰，全都没用。可她一句话不说，只碰了一下，就把一个快要失控的子体拉回来了。
这说不通。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问：“你感觉到了什么？”
米娅眨眨眼。她抬手，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再慢慢移到脑袋，最后指向那个子体。意思是，她知道它很难受，像一口气堵着出不来。
段逸明白了。不是命令，不是控制，也不是用能量。她是“感觉到”它的状态，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应——碰一下，安抚一下，让它回到位置。
就像之前她让子体自己整理工具一样。不是下命令，而是影响它。
他忽然想到：这些子体虽然没有意识，但它们有本能，有情绪，会对外界有反应。而米娅的能力，好像正好能碰到这一层。
她不需要系统接口。她自己就是接口。
他低头看那个站好的子体。它站得直，呼吸稳，看不出任何问题。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会以为刚才只是系统错了。
但他知道不是。
他转头看米娅。她已经走了几步，水桶在手里晃，映着天光。她走路时右脚还是有点外拐，可能是以前受伤留下的习惯。
段逸没动。
他必须搞清楚她是谁。为什么她能影响子体？为什么她一碰就能解决系统都搞不定的问题？这种能力是天生的？是血脉？还是藏着没被发现的东西？
他不能猜。他需要证据。
他拿出魔纹石片，快速记下时间、地点、子体编号和事情经过。他把那段失控的数据截下来，又调出米娅接触前后三十秒的生命之种波动曲线。
做完这些，他收起石片，目光落在米娅的背影上。
他得去找艾莉安娜。找个理由，比如做一次例行身体检查。用自然神术查她的灵魂状态，看看有没有隐藏的能量线路，或者特别的频率。
这事不能拖。
他正想着，米娅走到灌溉区，放下水桶，开始浇水。两个林语者子体看到她，自动让开位置，其中一个还顺手把歪了的喷水管扶正。
段逸注意到，那个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很多次了。
他站在培育室外，没靠近。阳光照在米娅身上，影子很长。风吹过来，她的耳朵轻轻抖了一下，尾巴还是低垂着。
段逸的手紧紧握住魔纹石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