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觉得，自家师尊玄尘子，绝对是修仙界的一朵奇葩。
别的师尊督促弟子闻鸡起舞，寒暑不辍。
他的师尊，却让他晒太阳。
还是正午最毒的那种太阳。
“师尊，您确定这玩意儿能聚气？”
林凡有气无力地瘫在道观后院那块唯一干净点的大青石上，像条脱水的咸鱼。
他手里捏着一页泛黄的纸。
纸上墨迹歪歪扭扭，写着《晒太阳聚气法》几个大字。
下面配着一副简笔画。
画上一个小人，四仰八叉地躺着，脑袋旁边画着几道波浪线，代表“气”。
旁边还有注解：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身似朽木，气自来寻。
“废话！为师还能坑你不成？”
玄尘子的声音从屋檐下的阴影里传来。
他舒服地躺在摇椅里，手边放着一壶粗茶，眯着眼，摇着蒲扇。
“这可是上古大能传下的无上妙法！看似简单，实则直指大道核心！”
“核心就是躺平？”
林凡嘴角抽搐。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修仙的，是来参加老年养生团的。
“错！”
玄尘子猛地坐起，一脸恨铁不成钢。
“是顺应自然！是物我两忘！是放弃徒劳的挣扎，拥抱天地至理！”
“说人话。”
“就是躺着别动，放松，感受阳光，然后……睡着就行。”
玄尘子又躺了回去，语气恢复了慵懒。
“记住，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睡着。睡越熟，效果越好。”
林凡：“……”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秘籍”，又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刺眼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
三千多万灵石的债务压在头上，他却要在这里学习如何晒太阳睡大觉。
这画面，想想都魔幻。
“师尊，咱们真的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去接几个报酬高点的任务？”
林凡做着最后的挣扎。
“任务？”
玄尘子嗤笑一声。
“就你这走平地都能摔进阴沟的运气，接任务？是去给债主们表演现场破产吗？”
“老老实实把这‘晒太阳聚气法’练到入门，能自主引气入体，才算有了点保命的底子。”
“不然，下次修仙贷的打手上门，你连跑路的力气都没有。”
这话戳中了林凡的痛处。
他想起了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还有那冰冷的“寿命抵押”协议。
罢了。
躺平就躺平吧。
反正也卷不过别人。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忽略身下石头的硌人，以及阳光灼烧皮肤的刺痛。
按照那鬼画符般的口诀，尝试放空心神。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他小声嘀咕着。
可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豪宅燃烧的冲天火光。
一会儿是富商哭晕在废墟的胖脸。
一会儿又是打手腰间那模糊的“天道导演组”令牌。
杂念纷至沓来。
别说引气入体了，他连静下心来都做不到。
阳光越来越毒辣。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阵酸涩。
他感觉自己就像铁板上的鱿鱼，正在滋滋作响。
“静心！静心！”
玄尘子在阴影里提醒，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把你那惹祸的灵根也想象成晒太阳的咸鱼，别瞎折腾！”
厄运灵根……咸鱼……
林凡下意识地内视丹田。
那团灰蒙蒙、不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灵根，此刻似乎也因为这酷热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突发奇想。
既然这厄运灵根甩不脱，能不能……让它也“摆烂”？
别人修炼是汇聚灵气。
我能不能……让厄运灵根把周围的“厄运”也当一种能量，给“摆”平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感觉那灰蒙蒙的灵根似乎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有门？
林凡精神一振。
他不再强迫自己驱散杂念，而是换了一种思路。
来吧，一起躺平。
灵气也好，厄运也罢，爱来来，不爱来……拉倒。
他彻底放松了身体，连控制思绪的力气都省了。
热就热吧。
硌就硌吧。
债主上门……到时候再说吧。
一种前所未有的摆烂心态，笼罩了他。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真正放弃抵抗，意识开始模糊，即将沉入梦乡时……
周身那灼热的阳光，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反而像是温暖的流水，包裹住全身。
皮肤上的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酥酥麻麻的流动感。
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正透过皮肤，慢悠悠地渗入体内。
它们沿着一种懒洋洋的路线，向丹田汇聚。
而丹田里那团灰蒙蒙的厄运灵根，这次没有排斥这些光点。
它像晒太阳的猫一样，慵懒地“接纳”了这些外来者。
甚至……还分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灰色气流，混入了这些光点之中。
灵气与一丝极微弱的厄运气息，竟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共同在林凡体内缓缓流淌。
睡着了。
林凡真的睡着了。
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玄尘子不知何时走到了青石边。
他摸着下巴，看着睡得香甜，周身却隐隐有极淡光华流转的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这么快就入门了？”
“这厄运灵根……果然邪门。”
“上古血脉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他低声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自己卧室的方向。
那里，抽屉深处，藏着一页关于“逆命丹”的残破配方。
林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巨大的云朵上，阳光暖暖的，身边堆满了灵晶山。
没有债务，没有追杀。
只有悠闲和……饥饿感？
他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他竟然从正午直接睡到了傍晚！
“醒了？”
玄尘子的声音传来。
他正蹲在院子角落的小泥炉前，煮着一锅清可见底的米粥。
“感觉怎么样？”
林凡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骨头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浑身舒畅，精力充沛！
那种萦绕不去的虚弱感，竟然减轻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
只见丹田之中，那团灰蒙蒙的厄运灵根依旧在。
但在它周围，多出了一缕头发丝般细小的、乳白色的气流，正缓缓盘旋。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炼气一层！
他居然真的在睡梦中，突破了修仙的第一道关卡，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了炼气一层！
“师尊！我成功了！”
林凡惊喜地跳下青石，感觉身轻如燕。
“嗯，马马虎虎。”
玄尘子头也没抬，用破勺子搅着锅里的粥。
“算是摸到摆烂……啊不，是顺应自然的门槛了。”
“以后每天按时晒太阳，不对，是按时修炼。”
“这‘晒太阳聚气法’，以后就是你的主修功法了。”
林凡看着锅里那数得清米粒的粥，喜悦冲淡了些，肚子叫得更响了。
“师尊，咱们晚上……就吃这个？”
“不然呢？”
玄尘子理直气壮。
“修炼刚入门，要辟谷静心！喝点清粥，对你有好处！”
“……”
林凡看着那锅粥，又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他突然觉得，这摆烂修仙之路，好像也没那么轻松。
至少，肚子不太同意。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更响亮的肠鸣音，从玄尘子自己肚子里传了出来。
师徒俩面面相觑。
道观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那小泥炉上的米粥，冒着可怜巴巴的热气。
林凡盘膝坐在自己简陋的床铺上，尝试按照心法，主动引导那缕微弱的灵气。
虽然缓慢，但确实能感受到灵气的流动。
他对那无处不在的厄运，似乎有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掌控感。
或许，还债之路，真的能从这“摆烂”开始？
窗外，月色朦胧。
林凡打了个哈欠。
今天运动量超标（晒了一天太阳），还是早点睡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倒头便睡。
修炼？
明天太阳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