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棉田烤得发烫，棉桃裂开的白絮在风里飘，像无数只惊惶的蝶。林薇贴着老井的青石板蹲下，指尖飞快地将那只铁盒塞进井壁的石缝——那里长满青苔，正好遮住盒角，与“老井青苔”的暗号形成绝妙的伪装。
拖拉机的轰鸣越来越近，轮胎碾过棉田埂的“咯吱”声刺得耳膜发疼。林薇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故意往赵老栓身边走了两步，声音不高不低：“赵伯，您刚才说要帮王婶摘棉桃？”
赵老栓猛地回神，脸上的灰汗混在一起，像幅被雨打花的画：“啊……是，是呢。”他的拐杖在地上乱戳，却悄悄往林薇身后挪了挪，挡住石缝的方向。
*干事带着两个男人跳下车，麻袋“咚”地砸在地上，滚出把生锈的撬棍。他穿件不合身的中山装，袖口沾着黑泥，三角眼在棉田里扫了圈，没看见陆衍，脸色沉得像要下雨：“陆衍呢？让他滚出来！”
王翠花把强子护在身后，后背挺得笔直，不像刚才那般瘫软：“衍小子去公社了，你找他干啥？”
“干啥？”王干事冷笑，抬脚往土堆走去，“我听说有人在这儿埋了‘好东西’，过来瞧瞧。”他的手按在撬棍上，指节泛白——那是急于得手的亢奋。
林薇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像井沿的水：“王干事怕是记错了，这儿刚浇过地，埋东西会烂的。倒是前儿个，我看见您侄子在东山那边转悠，说要找‘老井’呢。”
“东山”“老井”两个词刚出口，王干事的动作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猛地转头看林薇，眼里的惊疑像淬了毒的针：“你……你咋知道？”
林薇心里冷笑。果然，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账本，而是藏在东山的走私窝点，账本不过是引陆衍现身的诱饵。她故意拖长语调，指尖无意识地在井沿画圈——那是“夜隼”特工的紧急加密手势，意为“拖延时间，等待支援”：“听强子说的呗，他说您侄子总念叨‘老井青苔滑，不好走’。”
“青苔”二字落地，王干事的脸“唰”地白了。这是他和走私团伙的核心暗号，除了内部人，绝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死死盯着林薇，像要把她看穿：“你到底是谁？”
“我是陆衍的媳妇，红星队的社员。”林薇迎上他的目光，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井沿的青苔，“王干事这话问得怪，难道我不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陆衍的声音，隔着棉田飘过来，带着点戏谑：“王干事找我？是不是想通了，要把走私棉花的账本交出来？”
王干事猛地回头，看见陆衍站在棉田另一头，军绿色的褂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拎着个麻袋，鼓鼓囊囊的，像装着证据。
“抓住他！”王干事嘶吼着，挥起撬棍就往陆衍冲去。两个男人也跟着扑上去，麻袋掉在地上，滚出几捆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是没轧过的原棉，上面还沾着海关的验讫章，显然是走私货。
陆衍转身就跑，军绿色的身影在棉桃间穿梭，故意把人往远离老井的方向引。王干事追得急，没注意赵老栓悄悄挪到麻袋边，用拐杖把那几捆原棉勾到棉堆里藏起来。
王翠花突然抓起地上的土块，往追得最近的男人脸上砸：“你们这些畜生！害死我男人还不够，还要害我儿子！”
强子也跟着捡石头，虽没砸中，却把那男人绊了个趔趄。
林薇趁机往井壁摸去，指尖在石缝里摸到铁盒的棱角。系统面板在意识里闪烁：【检测到关键证据，可启动紧急联络程序！】她按着陆衍教的方法，抠下信号器背面的按钮——那枚生锈的特种兵徽章突然发出极轻微的“嘀”声，像水滴落进井里。
“想跑？”王干事没追上陆衍，折返回来正好撞见林薇的动作，狞笑着扑过来，“把东西交出来！”
林薇侧身躲开，脚下故意一绊，王干事“扑通”摔在井沿，脸正好磕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疼得嗷嗷叫。
“救……救命……”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赵老栓一拐杖顶住后背，老头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带着股狠劲：“你……你不能再害人了！”
王翠花扑上来，抓起地上的撬棍，却没往王干事身上打，而是狠狠砸在那几捆走私原棉上：“这些脏东西，烧了才干净！”
火折子“噌”地亮起，是赵老栓摸出来的。火苗舔上牛皮纸，很快蹿起半人高，把棉田映得通红。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陆衍不知何时绕了回来，站在火光旁，军绿色的身影被映得格外挺拔：“张书记带公社治安员来了，王干事，你跑不掉了。”
王干事瘫在地上，看着熊熊燃烧的原棉，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像被浇熄的炭火。
林薇走到陆衍身边，掌心还残留着信号器的温度。他侧过头，眼里的紧张慢慢化开，变成点笑意：“刚才的暗号，说得挺溜。”
“跟你学的。”林薇的心跳还没平复，却忍不住回嘴，“没想到‘猎隼’的人，也会用‘夜隼’的手势。”
陆衍的脚步顿了顿，猛地转头看她，眼里的震惊像投入湖心的石：“你……”
“以后再告诉你。”林薇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小小的“隼”字，“先处理眼前的事。”
火光渐弱，治安员的呵斥声、王干事的咒骂声、王翠花的哭声混在一起，却盖不过棉田里风吹白絮的轻响。林薇看着老井沿的青苔，突然觉得，那些深埋的秘密，就像这井里的水，总要在某个时刻，见一见阳光。
而她和陆衍，这两只曾在黑夜飞行的“隼”，终于在这片棉田里，等到了属于他们的黎明。
只是没人注意，井壁石缝里的铁盒，不知何时少了最底下的那页纸——上面画着个小小的齿轮，和林薇系统面板里的深井泵图纸，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