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剧县之围既解,城内城外,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死气,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幽州援军的无限感激。孔融下令,大开府库,犒劳三军,并在国相府设下盛宴,为张珩、赵云、太史慈以及此番浴血奋战的铁骑营主要将领接风洗尘,亦是庆功。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孔融身为东道主,更是名士风范,频频举杯,言辞恳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若非张将军、赵将军神兵天降,子义舍命求援,我北海郡城,恐已沦为焦土,百姓遭难!融,敬诸位将军!敬刘皇叔!”说罢,一饮而尽。
张珩与赵云亦举杯回敬,言辞谦逊,将功劳归于将士用命,归于刘备仁德感召。太史慈坐于席间,看着与孔融从容对答、气度恢弘的张珩与赵云,再回想日间战场上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霸烈与那如雪莲绽放般的精准优雅,心中钦佩更甚。他本是心高气傲之辈,此刻却真心觉得,能与此等人物并肩作战,实乃平生快事。席间北海文武,亦对张珩、赵云敬畏有加,尤其是对那位手持玄铁重戟、阵斩徐和的“霸王子”,更是视若天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热络。然而,坐在孔融下首的糜竺,眉宇间的忧色却始终未能完全散去。他虽也为北海解围而高兴,但一想到依旧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徐州和危在旦夕的主公陶谦,便觉杯中美酒寡淡无味,坐立难安。
孔融察觉其状,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对张珩、赵云道:“二位将军,北海之围虽解,然天下烽烟未息。今日之宴,本不该再言烦忧,然子仲在此,徐州之事,如鲠在喉,不得不言。”他示意糜竺。
糜竺立刻起身,整理衣冠,对着张珩、赵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悲怆:“张将军,赵将军!北海之恩,徐州没齿难忘!然……然那曹贼曹操,因其父之故,迁怒于我主陶使君,在徐州境内屠城戮民,泗水为之不流,其行惨绝人寰,人神共愤!我主如今困守郯城,内无粮草,外无强援,旦夕可能城破!竺,冒死突围至此,本欲请孔北海相助,今幸得二位将军神威,解北海之厄。竺,斗胆,再次恳求二位将军,念在天下苍生,念在徐州百万无辜百姓,奏请刘皇叔,发兵救援徐州吧!若能救得徐州,我主陶使君及徐州上下,必感念刘皇叔大恩大德,结草衔环,以死相报!”说到动情处,糜竺已是虎目含泪,几乎要跪拜下去。
张珩并未立刻接话,他目光沉静地看着激动不已的糜竺,脑海中却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救援徐州,本就是既定战略中青州之后的下一步,如今北海已定,青州门户洞开,介入徐州的名分和时机都已成熟。而且……他的目光在糜竺那虽然焦虑却不失儒雅气度的脸上停留片刻,一个更深远的谋划悄然浮现。
糜竺,东海糜氏之主,家资巨亿,僮仆万人,富可敌国,乃是徐州乃至天下顶尖的豪商巨贾。更重要的是,张珩依稀记得,糜竺有一妹,历史上便是嫁与了刘备,即后来的糜夫人。虽然他知道,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甘夫人不久后便会生下阿斗,但那是原本!如今他这只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未来是否还会如此?退一步说,即便阿斗如期出生,在这个极度重视子嗣与联姻的时代,自家大哥刘备身为一方诸侯,至今膝下无子(刘禅尚未出生),麾下文武虽明面不说,私下里岂能没有忧虑?一个稳定的继承人,对于集团的凝聚力至关重要。
若能借此机会,促成大哥刘备与糜氏联姻……张珩心中迅速权衡。其一,可彻底将糜家这庞大的财力物力绑上刘备的战车,钱粮、军械、情报,糜家能提供的支持将是天文数字,足以让幽冀集团在接下来的扩张中如虎添翼。其二,糜夫人若能为刘备生下子嗣,则可迅速稳定内部人心,堵住那些关于继承人问题的微词。其三,与徐州本土最大豪族联姻,也能为未来可能接手徐州打下坚实的本土基础。此乃一箭三雕之举!
当然,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最紧迫的,还是解徐州之围。联姻之想,可待徐州危机解除后,再与大哥和糜竺细谈。
这些思绪在张珩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虚扶糜竺,沉声道:“糜别驾请起。曹孟德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徐州百姓之惨状,我大哥在幽州闻之,亦曾拍案而起,痛心疾首!救援徐州,匡扶正义,我幽冀义不容辞!”
他话锋一转,看向孔融和在场众人,语气变得斩钉截铁:“然,兵者,国之大事。前番救援北海,乃因情势危急,我与子龙方可率铁骑营先行。若要解徐州之围,与曹操主力抗衡,非我大哥亲率幽冀主力不可!如今北海已定,青州局势初稳,正是挥师南下,兵发徐州之时!”
张珩对孔融和糜竺道:“孔北海,糜别驾,救援徐州,势在必行。然需周密部署。我即刻修书一封,派快马星夜兼程,送往蓟城,禀明此地情况,并恳请大哥尽起幽冀精锐,南下徐州!在此期间,还需北海与糜别驾尽力筹措部分粮草,以备大军之需。同时,广布消息,言我幽冀大军不日将至,以鼓舞徐州军民士气,动摇曹军军心!”
孔融见张珩如此果决,心中大定,连忙道:“张将军放心!北海府库,虽不丰盈,但必竭尽全力,为大军提供粮草补给!融亦会联络青州其他郡县,共同声援!”
糜竺更是激动得再次躬身:“竺,代我主,代徐州百姓,再谢张将军!谢赵将军!谢孔北海!刘皇叔与诸位将军之高义,徐州永世不忘!”
计议已定,宴席的气氛也从庆功转向了战前的激昂。张珩当即离席,于书房之中,铺开绢布,奋笔疾书。他将北海大捷、阵斩徐和、青州形势以及糜竺代表徐州求援之事一一写明,重点阐述了救援徐州的必要性、可行性以及巨大的战略利益。在信中,他并未直接提及联姻之事,这等大事需当面与刘备商议,但他隐晦地提到了糜家在徐州的巨大影响力及其“倾心仰慕大哥仁德”。最后,他建议刘备亲率主力,以关羽镇守北冀,张飞、赵云等将为辅,迅速南下,会师于徐州边境,以雷霆万钧之势,解徐州之围,并借此良机,将刘备的仁义与威名,播撒于中原大地!
写完书信,用火漆封好,唤来亲信斥候,令其挑选快马,八百里加急,直送蓟城刘备手中。
做完这一切,张珩走出书房,立于庭院之中,仰望星空。北方的星辰明亮而冷冽,而南方的天际,似乎隐隐有血光浮动。他知道,这封信一旦送达,整个北方的格局将再次被猛烈搅动。一场规模远超北海之战,决定未来中原霸主走向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徐州……糜家……大哥的基业……”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坚毅而期待的弧度。接下来的舞台,将是更为广阔的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