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提督府的有个夜晚，有天，她因事走的晚些，看到虞沁词蹲在后墙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在一群野猫面前。那时他脸上有着平日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与那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提督判若两人。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随虞沁词到皇宫办案，一个小太监因紧张打碎了御用瓷器，吓得面无人色，内侍总管大声喝斥小太监时，虞沁词只淡淡一句“是本督不小心碰落的。”，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一场可能致命的灾祸。
这些细微的善意，与外界传言的阴狠毒辣截然不同。加上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看清了虞沁词的真面目。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贴身侍女如意红着眼眶问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让金丞相去求太后，他一定可以说服太后的……”
金汐语摇头：“君无戏言，太后既然当众赐婚，就不可能收回成命。再说，”她轻轻摩挲着腕上玉镯，“我并不后悔。”
“可是虞提督他……毕竟是个阉人，您这辈子就……”如意说不下去了，低声啜泣起来。
金汐语望向马车外的明月，轻声道：“这世上多的是完整的男人，却未必有完整的心。虞沁词或许身体残缺，但我感觉他的灵魂，比许多完整的人都要高贵。”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细微响动。
金汐语警觉地起身：“谁？”
一道修长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他苍白而俊美的脸上——正是虞沁词。
如意吓得差点叫出声，金汐语示意她噤声。
“虞提督，怎么是你，你深夜来此，所为何事？”金汐语镇定地问道，心中却怦怦直跳。
虞沁词站在窗外，并不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今日在太后面前，金女官为何要答应这门婚事？”
金汐语迎上他的目光：“因为我认为虞提督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虞沁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金女官可知，嫁与我意味着什么？”
“知道。”
“女官可知，吴小姐之死或许真的与我有关？”
金汐语微微一愣，随即坚定地说：“我不相信虞提督会害死她。”
虞沁词忽然笑了，那笑容苦涩而苍凉：“金女官太过天真了。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人是全然清白的，本督也不例外。”他向前一步，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金女官，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本督可以去求太后，说本督不愿这门亲事。
朝中贵女不愿意嫁给本督，但我想普通女子中，有愿意嫁给本督的，本督娶谁都一样，想必太后会答应的。”
金汐语心跳加速，却依然坚持：“若我说，我不反悔呢？”
虞沁词凝视她良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窗台上：“这是义父抱回我时，我身上佩戴的信物，是一枚平安扣，应该是女子佩戴的，我想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是很值钱，若女官决心已定，三日后本督会来下聘。”
说罢，他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金汐语走到窗前，拿起那物件——是一枚成色并不好的平安扣，确实如虞沁词所说，并不值钱，雕工不精细，显然也有些年头了。
如意凑过来看，忧心忡忡：“小姐，这虞提督神出鬼没的，真是吓人。您真的要嫁给他吗？”
金汐语握紧平安扣，平安扣上还残留着虞沁词的余温，她觉得无比珍贵。
“嫁。”她只说了一个字，目光坚定。
金汐语说，她对今天的决定不后悔，她是真的不后悔。正如她所说：这世上多的是完整的男人，却未必有完整的心。虞沁词或许身体残缺，但他感觉他的灵魂，比许多完整的人都要高贵。
还有一点，她已经看清了这个时代的男人，她本身对婚姻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合适的人，她准备一辈子孤独终老。
再有，让她临时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脑海中出现的是，嫁给虞提督，也许是摆脱金家的唯一途径，让她能实现真正自由的开始。
而目前，虞提督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此时，虞沁词也在默默回味金汐语的话，“这世上多的是完整的男人，却未必有完整的心。虞沁词或许身体残缺，但我感觉他的灵魂，比许多完整的人都要高贵。”
自从懂得自己的身份后，从没流过眼泪的虞大人，在无人的房间，泪湿了整晚。
三日后，虞沁词果然派人送来丰厚的聘礼，轰动整个京城。
金汐语站在闺阁窗前，看着一箱箱聘礼抬入府中，面无表情。
金丞相再次喊她到了前厅，长叹一声：“汐语，大伯父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吗？若你不愿，大伯父进宫，无论如何，也要去求太后收回成命。”
金汐语转身，向金丞相行了大礼：“谢谢大伯父，汐语心意已决，您不必忧心。”
金丞相面露难言之色，最后还是说：“那虞沁词权势滔天，却是个阉人啊！你嫁过去，……”
金汐语向金丞相施了一礼，柔声安慰：“大伯父不必自责，这是汐语自己的选择。虞提督……他会待我好的。”
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小姐，虞提督亲自来送聘书了。”
金丞相见她心意已决，整了整衣襟：“请虞提督前厅相见。”
虞沁词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官服，更衬得面白如玉。他见金汐语出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金丞相早在之前，就将金大爷和庞夫人请到了大厅，虞沁词和和金丞相见礼后，又拜见了金大爷和庞夫人。
金大爷又惊又喜，战战兢兢的还礼。独有庞夫人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没想到金汐语找了一个宦官，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正合她的心意。
虞沁词从怀中取出聘书：“金丞相。”他微微颔首，恭敬地递上大红聘书，“这是本督的聘书，请过目。”
金丞相接过看了看，又将聘书递给金汐语，金汐语接过聘书，看也不看就交给身旁管家：“虞提督请坐。”
三人分主宾坐下，都不知说什么才好，气氛一时尴尬。
还是金汐语先打破沉默：“虞提督，婚后，我仍可继续担任女官之职吗？”
虞沁词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全凭女官意愿。本督不会限制女官的自由。”
“那便好。”金汐语微笑，“我还担心婚后就要深居简出，不得自由了呢。”
虞沁词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恍惚，随即恢复平静：“女官说笑了。以女官的身份，自然可以继续在提督府任职。”
金丞相闻言，诧异地看了虞沁词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虞沁词便起身告辞。
送走虞沁词后，金汐语回到闺房，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玉鸟，正在欢快地歌唱。
笼子上附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迹：
“闻女官喜爱鸟儿，特献此玉音鸟，望喜。”
金汐语惊讶地看着这只罕见的玉音鸟——这是西域进贡的珍禽，整个皇宫也不过三五只，虞沁词竟轻易得来送与她作礼物。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是如何知道她喜爱鸟儿的？
如意在一旁感叹：“没想到虞提督如此细心体贴。”
金汐语轻轻逗弄着鸟儿，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或许，她的选择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