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并非物理上的关闭，而是一种空间上的隔绝感。门外守门人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仿佛他们踏入了一个完全独立、被遗忘的领域。
地下层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液体，每一步都像是在胶水中跋涉。冰冷刺骨的寒意无视了衣物的阻挡，直接钻进骨头缝里。那股混合着福尔马林、腐败有机物和浓重霉味的恶臭更加具体，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胖子手中的强光手电在这里显得力不从心，光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五米的范围，之外便是无边无际、蠕动着的浓稠阴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颗粒，手电光扫过时，它们便如同受到惊扰的飞虫般盘旋飞舞。
苏晓的终端屏幕闪烁不定，受到强烈能量干扰，读数变得极不稳定，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负能量浓度……无法精确测量，超出量程。精神污染场强度……致命级别。检测到单一、巨大、高度凝聚的灵能反应源，位于正前方约五十米处。所有能量流……最终都汇向那里。”
不用她说，林凡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界心木在他的意识中疯狂示警，那种感觉就像站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脚下的大地都在因核心处那恐怖存在的脉动而震颤。那不再是混乱的怨念集合，而是一个拥有了初步意识和形态的——**怨念核心**。
“跟紧，别掉队。”林凡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干涩。他将界心木的气息催发到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如同一层淡金色的、薄纱般的光晕笼罩住三人，勉强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寒侵蚀和精神污染。
他们沿着一条似乎是主通道的走廊缓慢前行。两旁的房间没有门牌，有的房门洞开，里面是锈蚀的铁架床（更像是停尸床）、废弃的医疗仪器，以及一些散落在地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白色裹尸布。某些房间里，似乎有东西在阴影中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它们似乎对林凡身上的界心木气息颇为忌惮，并未立刻发动攻击。
通道的墙壁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诡异现象。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在墙皮下微微搏动，偶尔会渗出粘稠的、散发着腥气的黑色液体。一些模糊的、痛苦的人脸轮廓在墙壁表面浮现、扭曲、又消失，仿佛被困在了里面，无声地呐喊。
“我……我好像听到好多人在哭……又在笑……”胖子脸色惨白，紧紧抓着林凡的胳膊，手电光都在颤抖。强烈的精神污染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神智。
“紧守心神！那是幻觉！”林凡低喝一声，界心木的气息如同清泉流过，让胖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苏晓的情况稍好，她似乎依靠着极强的逻辑思维和数据分析在对抗精神侵蚀，但她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操作终端的手指微微发颤。
终于，他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个异常宽敞的空间，像是一个旧式的、集中式的停尸房或者处理间。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痛苦、哀嚎的人脸、残破的肢体、以及翻滚的黑色怨气聚合而成的**肉团**。
它如同一颗缓慢搏动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心脏，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无数张面孔在它的表面浮现、挣扎、融合、又分离，发出令人san值狂掉的、重叠在一起的哭泣、咒骂和嘶吼。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黑色怨气如同触手般从它身上蔓延出来，连接着墙壁、天花板、地面，仿佛是整个地下空间、乃至整座医院负面能量的神经网络中枢。
这就是一切的根源——千面聚合，怨念核心！
在它下方，地面刻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早已被污血和秽物覆盖大半的符文阵法的痕迹，似乎曾经是用来封印或镇压它的，但如今早已失效破损。
当林凡三人踏入这个核心空间的瞬间，那巨大的聚合体猛地一滞，表面所有的面孔齐刷刷地转向了他们，成千上万双充满痛苦、怨毒和疯狂的眼睛，同时聚焦！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朝着三人碾压而来！
“呃啊！”胖子首当其冲，惨叫一声，抱着头跪倒在地，手电筒脱手滚落，光线明灭不定。苏晓也闷哼一声，终端屏幕瞬间黑屏，她踉跄后退，靠在了墙壁上，脸色痛苦。
就连林凡，有界心木护体，也被这股冲击撞得气血翻腾，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阵阵发黑。他布下的淡金色光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滚……出……去……”
“痛……好痛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死……都要死……”
“留下来……陪我们……”
无数混乱、恶毒的意念如同钢针般刺入三人的脑海，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意识防线。
“胖子！苏晓！稳住！”林凡咬牙低吼，将更多的界心木气息注入防护，同时试图用之前的方法进行安抚和引导。
但这一次，失效了。
这怨念核心凝聚了太多、太深的痛苦与绝望，早已超出了能被简单安抚的范畴。林凡那点界心木的气息，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就被狂暴的怨念吞没、同化，反而激起了它更强烈的敌意和吞噬欲望！
“渺小……的生者……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吧！”
聚合体发出震耳欲聋的、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咆哮，几条最粗壮的、由怨气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如同巨蟒般，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朝着无法动弹的胖子和苏晓狠狠卷去！
眼看两人就要被拖入那恐怖的聚合体之中！
林凡目眦欲裂！
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无用！要么立刻带着胖子和苏晓逃离（但能否逃掉还是未知数），要么……兵行险着！
他想起了那本《搞笑捉鬼秘籍》最后几页，用一种极其潦草的字迹记载的、被标注为“慎用！后果自负！”的终极歪招——【谐星道·万象归尬】！
其原理并非净化或消灭，而是用施术者极致的“不协调”与“尴尬”意念，强行侵入并覆盖目标的意识核心，使其陷入逻辑混乱、自我怀疑、乃至因极度尴尬而暂时“死机”的状态！
说白了，就是用究极的社死攻击，让对方尬到原地爆炸！
这招对施术者精神力要求极高，且反噬风险巨大，一个不好，没尬到对方，先把自己变成傻子。
但此刻，林凡已经没有选择！
“妈的！拼了！”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一振，强行摆脱了部分精神冲击的影响。他不再试图防御，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连同界心木那中正平和的根基力量作为保护，全部灌注到那荒诞不经的“搞笑”意念之中！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姿势，摆出了一个极其滑稽、如同上世纪八十年代迪斯科mV里的经典动作——单手指天，一腿弓起，脖子还歪着，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帅气实则油腻到极点的笑容！
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朗诵诗歌般夸张、抑扬顿挫的语调，对着那庞大的怨念核心，喊出了秘籍上记载的、不知所谓的“咒文”：
“啊~！徘徊于痛苦深渊的亡魂们哟！”
“请看我这闪耀的舞步！（他扭了扭僵硬的腰）”
“倾听我这灵魂的呐喊！（他破音了）”
“忘却那冰冷的过往吧！”
“加入我这自由的盛宴！”
“让尴尬……成为我们共同的旋律！”
“**尬舞吧！怨念！**”
随着他这蕴含了全部精神力、界心木根基之力以及极致“尴尬”意念的“咒文”喊出，一股无形无质、却让整个空间规则都为之扭曲震颤的诡异波动，以林凡为中心，如同核爆般轰然扩散！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那一瞬间，冲向胖子和苏晓的怨气触手猛地僵在了半空！
那庞大的、不断搏动的千面聚合体，表面所有痛苦哀嚎的面孔，表情同时凝固，然后极其同步地……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茫然、困惑、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之物的……**极致尴尬**的表情！
无数重叠的哀嚎和咒骂，戛然而止。
整个核心空间，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加诡异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
**绝对尴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