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乐宫的玉阶上刚褪去残雪,檐角的铜铃便随着暖风轻响。刘邦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端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按序排列的文武百官——自迁都长安后,朝政渐稳,北疆匈奴暂退,关东诸侯臣服,正是论功行赏、安定人心的绝佳时机。
“诸位爱卿,”刘邦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殿内梁柱微微颤动,“朕自沛县起兵,历经八载,诛暴秦、灭强楚,终得天下。今日定都长安,基业初定,若不封赏功臣,何以慰将士之心、安天下之民?萧相国,拟定的功臣名录可曾备好?”
萧何躬身出列,双手捧着一卷鎏金竹简,朗声道:“陛下,臣与陈平、张良二位大人核查三月,共列有功之臣一百四十三人,其中文臣五十六人,武将八十七人,名录已按功绩初排,请陛下御览。”内侍接过竹简呈给刘邦,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谁能位列首功、受封侯爵,不仅关乎眼前的富贵,更关乎家族百年的荣宠。
刘邦展开竹简,目光在首行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他抬眼看向群臣,沉声道:“名录之上,首功拟为萧何,封酂侯,食邑八千户。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殿下便炸开了锅。樊哙第一个跨步出列,厚重的铠甲撞在殿中立柱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他赤红着脸,双手攥得指节发白,高声道:“陛下!臣不服!萧何那老儿整日守在后方,连战场的血腥气都没闻过,凭什么占着首功?当年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欲刺陛下,是臣持盾闯帐,生吃生猪腿震慑项羽;彭城大败时,陛下被楚军追得丢盔弃甲,是臣率两千残兵在睢水岸边死战,身中三箭才护着陛下突围;就连去年平定臧荼叛乱,也是臣第一个攀上蓟城城墙!这些功绩,难道还比不过他管粮草的功劳?”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刃映着殿内烛火,晃得人睁不开眼:“臣愿与萧何比功!若论沙场厮杀,他能接臣三招,臣便认他为首功!”周勃、灌婴等武将立刻围了上来,周勃攥着佩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陛下,樊哙将军所言极是!臣随陛下平定三秦,在废丘围困章邯一年,身上伤疤有二十七处;灌婴将军率骑兵追杀项羽至乌江,斩敌八千余级,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战功!萧何安居关中,不过是转运粮草、安抚百姓,凭什么食邑比我们还多两千户?将士们若得知此事,怕是要寒心啊!”
灌婴也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臣并非否定萧相国的功劳,但首功之位,理应给沙场拼杀的武将。当年陛下被困荥阳,是臣率轻骑突袭楚军粮道,烧了项羽的粮草大营,才解了荥阳之围;垓下之战,是臣率部截断项羽退路,逼得他自刎乌江。这些功绩,难道还不够资格与萧何争首功?”武将们纷纷附和,一时间,殿内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连殿外的侍卫都探头往里张望。
萧何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双手却悄悄攥紧了衣袖。他身后的文臣们虽想为他辩解,却被武将们的气势震慑,不敢上前。刘邦眉头紧锁,抬手压了压,待殿内稍静,才笑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朕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见过打猎吗?”樊哙愣了愣,瓮声瓮气地答道:“臣是屠户出身,年轻时常去山野打猎,怎会没见过?”刘邦道:“打猎时,追杀野兔、野猪的是猎犬,可指挥猎犬、判断兽踪、设置陷阱的是谁?”
周勃、灌婴等武将纷纷附和。周勃攥着腰间的佩剑,声如洪钟:“陛下,樊哙将军所言极是!臣等出生入死,身上的伤疤能摆一箩筐,萧何安居后方,连刀剑都没碰过,食邑却比臣等还多,将士们怕是会心寒啊!”灌婴也道:“当年陛下被困荥阳,是臣率骑兵突袭楚军粮道;垓下之战,又是臣追斩项羽麾下大将钟离眜,这些功绩难道还比不过管粮草的功劳?”
武将们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萧何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却悄悄攥紧了衣袖。刘邦抬手压了压,待殿内稍静,才笑道:“诸位将军别急,朕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见过打猎吗?”樊哙愣了愣,答道:“臣是屠户出身,怎会没见过?”刘邦道:“打猎时,追杀野兽的是猎犬,可指挥猎犬、指明兽踪的是谁?”
群臣一时语塞。刘邦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案,他走到萧何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诸位将军,你们便是朕的猎犬,勇猛善战,斩将夺旗,功不可没;但萧相国,便是那指挥猎犬的猎人。朕与项羽交战五年,败多胜少——彭城之战,朕率五十六万大军却被项羽三万骑兵击溃,将士逃散者十之八九,连太公和吕后都被项羽掳走。那时,是萧相国从关中调来三万新兵,送来十万石粮草,才让朕重整旗鼓;荥阳被困时,城中粮草断绝,将士们以树皮充饥,是萧相国通过渭水漕运,连夜送来五万石粮食,解了燃眉之急。”
他转身看向樊哙,语气带着一丝严厉:“樊哙,你说你在睢水死战护驾,可若没有萧相国送来的新兵和粮草,你那两千残兵能撑多久?周勃,你围困章邯一年,若不是萧相国源源不断地供应攻城器械和粮草,你能攻破废丘?灌婴,你追杀项羽至乌江,若不是萧相国在后方安抚百姓,征调民夫运送粮草,你那骑兵能饿着肚子追出千里?”
刘邦从内侍手中拿过一卷竹简,扔在武将们面前:“这是萧相国在关中的功绩簿!五年间,他为朕征召新兵十五万,筹集粮草八十万石,制造兵器三十万件,安抚秦地百姓二十万户,让关中成为朕最稳固的后方。项羽之所以败亡,便是因为他没有萧何这样的治世能臣,后方混乱,粮草断绝,最终众叛亲离。你们说,这样的功绩,当不得首功吗?”
武将们看着地上的功绩簿,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樊哙想起彭城大败后,自己率残兵逃到荥阳,正是萧何连夜送来的粮草和新兵,才让他恢复了战斗力;周勃也记得,围困废丘时,若不是萧何送来的投石机,他根本攻不破章邯的城防。灌婴低头不语,他知道,自己的骑兵能长途奔袭,全靠萧何筹集的粮草支撑。
这番话如惊雷般炸在武将们心头。樊哙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他想起彭城大败后,自己率残兵逃到荥阳,正是萧何连夜送来三万新兵和十万石粮草,才稳住了军心。周勃也低头不语,当年他驻守废丘,粮草断绝时,也是萧何通过渭水漕运及时补给。
刘邦见武将们气焰渐消,又道:“再说,萧相国不仅管粮草,更制定了《汉律九章》,规范朝政礼仪,让朕的朝堂有章可循;主持修建长乐宫与新丰城,让迁都长安的将士和百姓有了安身之所。若没有萧何,朕就算得了天下,也只是个草莽皇帝!”说罢,他看向萧何,朗声道:“萧何以首功封酂侯,食邑八千户,赐金五百两,特许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另赏绸缎百匹、侍女二十名,良田千亩!”
萧何连忙跪地谢恩,额头贴在冰冷的金砖上:“臣谢陛下隆恩!臣愿将五百两黄金捐入军中,补贴将士;再将赏赐的千亩良田分给关中流民,安抚民心!”刘邦大笑道:“萧相国果然体恤将士、心系百姓,朕准了!”武将们见刘邦态度坚决,又念及萧何的功绩,纷纷躬身道:“陛下圣明,萧相国首功实至名归!”樊哙虽仍有些不服,却也知道刘邦所言有理,只得嘟囔着退到一旁。
首功之争刚平,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侍卫慌张地跑进来,跪地禀报道:“陛下,外面有一名武将手持兵器,声称要为自己争功,拦着不让侍卫阻拦!”刘邦眉头一皱:“何人如此大胆?带进来!”片刻后,两名侍卫押着一名衣衫破旧、满脸胡茬的武将走进殿内。那武将挣脱侍卫的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陛下!臣杨喜,当年垓下之战中,臣率部追击项羽,斩下项羽的左腿,为何功臣名录上没有臣的名字?”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记得,垓下之战中,项羽自刎后,其尸体被五名汉将瓜分,分别是王翳、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这五人都因功被封为列侯。可眼前的杨喜,衣衫破旧,根本不像个有功之臣。刘邦仔细打量着他,皱眉道:“你真是杨喜?当年你不是被封为赤泉侯,食邑一千九百户吗?为何落得如此模样?”
杨喜眼眶一红,哭道:“陛下,臣确实是杨喜!当年臣受封后,奉命镇守北疆,却因得罪了韩王信的部将,被诬陷通敌,剥夺了爵位和食邑,贬为庶民。臣不甘心啊!臣当年斩下项羽的左腿,是实打实的战功,恳请陛下为臣做主!”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帛,双手奉上:“陛下,这是当年斩下项羽左腿时,溅上鲜血的战袍碎片,臣一直带在身上,恳请陛下查验!”
内侍接过布帛,呈给刘邦。刘邦看着布帛上早已发黑的血迹,又看了看杨喜,沉声道:“陈平,当年负责封赏的是你,杨喜之事你可知晓?”陈平躬身道:“陛下,臣记得此事。杨喜受封后,确实因被诬陷通敌而被剥夺爵位。但后来韩王信谋反,臣查明杨喜是被冤枉的,只是当时陛下忙于迁都之事,未能及时为其平反。”
刘邦点了点头,看向杨喜:“杨喜,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当年你斩下项羽左腿,是大功一件,朕岂能忘了你?朕恢复你的赤泉侯爵位,食邑一千九百户,赐金五十两,丝绸二十匹。另赏你一座府邸,让你安享晚年!”杨喜没想到自己竟能平反昭雪,激动得磕头如捣蒜:“臣谢陛下隆恩!臣愿率军驻守北疆,抵御匈奴,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刘邦笑道:“好!朕就任命你为北疆都尉,率军五千驻守雁门关!”杨喜连忙谢恩,被侍卫带了下去。
此事刚了,文臣队列中的鄂千秋便躬身出列:“陛下,萧相国首功毋庸置疑,但臣以为,曹参将军的功绩也当重赏。曹将军随陛下征战八年,共破七十余城,身受七十余伤,在定陶之战中,他身先士卒,手持盾牌冲破楚军阵形,斩杀楚军主将龙且,逼得项羽退守彭城;在平定魏豹叛乱时,他率军偷渡黄河,生擒魏豹,平定魏地。这样的战功,当列武将之首!”
首功之争刚平,又有人站了出来——这次是文臣队列中的鄂千秋。他躬身道:“陛下,萧相国首功毋庸置疑,但臣以为,曹参将军的功绩也当重赏。曹将军随陛下征战,共破七十余城,身受七十余伤,在定陶之战中更是身先士卒,斩杀楚军主将龙且,这样的战功,当列武将之首!”
此言一出,武将们再次沸腾。曹参站在武将队列前端,脸上虽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他与萧何本是沛县同乡,早年一同追随刘邦,论战功,他确实在樊哙、周勃之上。当年刘邦在沛县起义时,曹参便是刘邦的副将,率军攻破沛县县城;后来又随刘邦入关,攻破咸阳;楚汉战争中,他更是屡立奇功,是汉军之中战功最卓着的武将。可名录中曹参仅排第二,食邑六千户,比萧何少了两千户,武将们本就心存不满,鄂千秋的话正好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樊哙立刻上前附和:“陛下,鄂大人说得对!曹参将军的战功,臣等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年定陶之战,龙且率领三万楚军精锐,打得我们节节败退,是曹参将军亲自率军冲锋,才扭转了战局。若不是曹参将军,我们早就成了龙且的刀下亡魂!这样的战功,食邑至少要与萧相国持平!”周勃、灌婴等武将也纷纷请愿,要求给曹参增加食邑。
刘邦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他知道曹参的战功确实卓着,若封赏不当,恐会引发武将不满,甚至动摇军心。但萧何是文臣之首,若让曹参的食邑追上萧何,又会动摇文臣的根基,不利于朝堂平衡。正在两难之际,张良轻摇羽扇,缓步出列,衣袍扫过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陛下,臣有一策,可解此困。”张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羽扇指向曹参,道:“曹将军战功赫赫,威震三军,当封平阳侯,食邑七千户,比萧相国少一千户,既彰显其武将之首的地位,又不失萧相国首功之尊。另赏曹将军免死铁券,可赦三次死罪——无论是自身犯错,还是子孙获罪,皆可赦免;再赏黄金三百两、绸缎五十匹、府邸一座,良田五百亩。”
刘邦沉吟片刻,他知道曹参的战功确实卓着,若封赏不当,恐会引发武将不满。但萧何是文臣之首,若让曹参的食邑追上萧何,又会动摇文臣的根基。正在两难之际,张良轻摇羽扇,缓步出列:“陛下,臣有一策。曹将军战功赫赫,当封平阳侯,食邑七千户,比萧相国少一千户,既彰显其战功,又不失萧相国首功之尊。另赏曹将军免死铁券,可赦三次死罪,如此既能安抚武将,又能兼顾礼法。”
刘邦眼前一亮,这计策果然周全——食邑比萧何少一千户,保住了文臣之首的颜面;免死铁券的赏赐,又远超食邑的价值,足以安抚曹参和武将们的心。他当即拍板:“准!曹参封平阳侯,食邑七千户,赐免死铁券,赏金三百两、绸缎五十匹、府邸一座、良田五百亩!另赏侍女十名,表彰其战功!”
曹参心中虽对食邑少于萧何略有芥蒂,但免死铁券的赏赐让他喜出望外。要知道,免死铁券在当时是极为珍贵的赏赐,拥有它,就相当于有了三次保命的机会,甚至可以庇佑子孙。曹参连忙跪地谢恩,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臣谢陛下隆恩!臣愿为大汉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武将们见曹参得到了如此丰厚的赏赐,也纷纷表示满意,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融洽起来。
接下来的封赏便顺利了许多,但仍不乏小的波折。樊哙封舞阳侯,食邑五千户,赏金二百两——刘邦特意提了鸿门宴护驾之功,樊哙听得红光满面,当即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日后谁敢对陛下不敬,臣第一个砍了他!”周勃封绛侯,食邑四千五百户,赏金一百五十两,表彰其平定三秦、围困章邯的功绩;周勃躬身谢恩,沉声道:“臣愿率军镇守函谷关,守护长安安危!”
灌婴封颍阴侯,食邑四千户,赏金一百两,嘉奖其追杀项羽残部、平定齐地的功绩。灌婴刚要谢恩,一名文臣突然出列,道:“陛下,灌婴将军在平定齐地时,纵容士兵烧杀抢掠,百姓怨声载道,这样的人,怎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封赏?”灌婴脸色一变,怒声道:“你胡说!当年齐地百姓勾结项羽残部,反抗汉军,臣是为了震慑叛贼才下令攻城,并非纵容士兵抢掠!”
刘邦眉头一皱,看向陈平:“此事当真?”陈平躬身道:“陛下,灌婴将军平定齐地时,确实有部分士兵抢掠百姓财物,但灌婴将军发现后,立刻斩杀了为首的十名士兵,安抚了百姓。此事并非灌婴纵容,而是个别士兵违纪。”刘邦点了点头,道:“灌婴,朕相信你并非故意纵容,但治军不严也是你的过错。赏金减半,改为五十两,罚你前往齐地安抚百姓,赔偿受害者损失!”灌婴连忙谢恩:“臣遵旨!臣定当妥善安抚齐地百姓,弥补过错!”
接下来的封赏便顺利了许多。樊哙封舞阳侯,食邑五千户,赏金二百两——刘邦特意提了鸿门宴护驾之功,樊哙听得红光满面;周勃封绛侯,食邑四千五百户,赏金一百五十两,表彰其平定三秦的功绩;灌婴封颍阴侯,食邑四千户,赏金一百两,嘉奖其追杀项羽残部之功。
文臣之中,陈平封曲逆侯,食邑三千户,赏金一百两。刘邦笑道:“陈平,你六出奇计,帮朕解了多少危难?当年离间项羽君臣,让范增愤而离去;智擒韩信,避免了一场战乱;劝朕封雍齿为侯,安定了功臣之心——这些功劳,足以让你受封三千户食邑!”陈平躬身道:“臣的计策,皆因陛下信任方能施行,功劳当归于陛下。臣愿将赏金捐出,用于修建关中水利,造福百姓!”刘邦闻言更喜,又额外赏了他十名侍女和一座豪华府邸。
郦食其的儿子郦疥也得到了封赏。郦食其当年为劝说齐王田广归汉,被田广烹杀,是大汉的功臣。刘邦封郦疥为高梁侯,食邑两千户,赏金五十两,道:“你父亲为大汉捐躯,朕不能忘了他的功劳。你要好好读书,日后为朕治理朝政!”郦疥跪地谢恩,泣声道:“臣谢陛下!臣定当以父亲为榜样,为大汉鞠躬尽瘁!”
封赏进行到一半,一名叫纪信的武将之子纪通突然跪在地上,哭道:“陛下,臣的父亲纪信,当年荥阳之战中,为了掩护陛下突围,假扮成陛下的模样,被项羽活活烧死,为何功臣名录上没有父亲的名字?”刘邦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起身走到纪通面前,亲自扶起他,沉声道:“朕怎能忘了纪信将军?当年若不是纪信将军舍身相救,朕早已成了项羽的阶下囚。是朕的疏忽,忘了为纪信将军追封!”
刘邦回到龙椅上,朗声道:“追封纪信为忠烈侯,食邑两千户,由其子纪通承袭;赐纪家黄金百两、绸缎五十匹、府邸一座;在荥阳为纪信将军修建祠堂,四时祭祀,让后人永远铭记他的忠烈之举!”纪通激动得泪流满面,磕头道:“臣谢陛下!臣父亲在天之灵,定会感念陛下的恩情!”殿内群臣纷纷躬身道:“陛下圣明,体恤功臣,实乃万民之福!”
追封纪信后,殿内的气氛变得庄重起来。轮到张良时,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好奇,这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留侯,作为刘邦最信任的谋士,会索要何等封赏。刘邦看向张良,眼中带着期许和一丝不舍,语气柔和了许多:“子房,你随朕最久,功劳最大。当年朕在下邳起兵,是你为朕谋划天下大计;鸿门宴上,是你联络项伯,救了朕的性命;楚汉战争中,是你劝朕重用韩信、彭越,才形成了合围项羽的之势;迁都长安,也是你力挺刘敬,为朕定下长治久安之策。朕赐你三万户食邑,任你在齐地挑选最肥沃的土地,如何?”
这个赏赐远超所有人的预料——三万户食邑,比萧何还多两倍有余,几乎是诸侯王的待遇。樊哙忍不住咂舌,低声对周勃道:“乖乖,三万户食邑,这张良的功劳也太大了吧?”周勃也面露羡慕,点了点头:“张良先生智计无双,确实配得上这份封赏。”曹参虽战功卓着,却也知道自己的功劳比不上张良,只是静静地看着张良,等待他接受封赏。
可张良却缓缓躬身,语气平静地推辞:“陛下,臣不敢受此重赏。臣当年在下邳起兵,与陛下在留县相遇,这是天意眷顾,并非臣有什么过人之处;后来虽献了些计策,却也有失算之时——鸿门宴上,臣未能提前察觉项伯的心思,险些让陛下陷入险境;彭城之战前,臣未能识破项羽的诱敌之计,导致陛下大败,损失数十万大军。这些过错,臣至今仍深感愧疚,怎敢接受三万户食邑的重赏?”
这个赏赐远超所有人的预料——三万户食邑,比萧何还多两倍有余,几乎是诸侯王的待遇。樊哙忍不住咂舌,周勃也面露羡慕。可张良却躬身推辞:“陛下,臣不敢受此重赏。臣当年在下邳起兵,与陛下在留县相遇,这是天意眷顾;后来虽献了些计策,却也有失算之时,如鸿门宴未能阻止项伯私通刘邦,彭城之战也未能料敌先机。臣愿受封留侯,食邑一千户便足矣。”
刘邦一愣,显然没料到张良会如此坚决地推辞,劝道:“子房,胜败乃兵家常事,彭城之战的失利,怎能怪你?若不是你在战后为朕谋划,联络韩信、彭越、英布合围项羽,朕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三万户食邑,你当之无愧,何必推辞?”
张良道:“陛下,臣体弱多病,常年服药,早已无心功名富贵。当年辅佐陛下,并非为了封赏,而是为了推翻暴秦,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天下已定,臣最大的心愿,便是回到留县,隐居田园,潜心修道,安度晚年。臣愿受封留侯,食邑一千户便足矣——留县是臣与陛下相遇之地,能得此封地,臣已心满意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意有所指地说:“陛下,功高震主者身危,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臣不敢忘。文种辅佐勾践灭吴后,被勾践赐死;范蠡看透世事,隐居江湖,才得以保全性命。臣只想保全自身,陪伴陛下终老,不愿因功高盖主而惹来杀身之祸。”
刘邦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张良的用意。他知道,张良不仅是在避祸,更是在提醒自己——如今功臣众多,其中不乏韩信、彭越这样手握重兵的异姓诸侯,若自己日后猜忌功臣,定会引发战乱。刘邦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又带着一丝不舍,点了点头:“好吧,朕便封你为留侯,食邑一千户,赏金五十两。另赐你一座离宫,位于骊山脚下,环境清幽,适合修道养身;再赐你黄金百两、药材千斤,调理身体。你可随时入宫与朕对弈、畅谈国事,朕不会勉强你参与朝政。”
张良连忙跪地谢恩,神色平静如常:“臣谢陛下隆恩!臣定会时常入宫探望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群臣见张良推辞重赏,纷纷感叹他的明智和淡泊名利,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刘邦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张良的用意——这位老友是在避祸啊!如今功臣众多,难免有人功高盖主,张良故意推辞封赏,既是自保,也是在提醒自己。刘邦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点了点头:“好吧,朕便封你为留侯,食邑一千户,赏金五十两。另赐你一座离宫,可随时入宫与朕对弈。”张良连忙谢恩,神色平静如常。
封赏进行到尾声,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一名武将捂着嘴,踉跄着出列,跪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雍齿。雍齿当年是沛县的豪强,刘邦起义初期,雍齿曾率部归顺刘邦,后来却背叛刘邦,投靠项羽,差点害得刘邦家破人亡。刘邦平定天下后,虽没有杀雍齿,却也一直对他心怀怨恨,将他闲置在一旁,没有任何封赏。
雍齿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陛下,臣随您在沛县起兵,虽曾短暂归顺项羽,但后来又回归大汉,在平定陈豨之乱时,臣率部攻破陈豨的老巢代郡,斩杀陈豨的副将王黄,为何功臣名录上没有臣的名字?”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没想到,雍齿竟敢主动索要封赏,要知道,刘邦对他的怨恨,几乎满朝皆知。
樊哙立刻怒喝道:“你这叛徒,还有脸要封赏?当年你背叛陛下,投靠项羽,害得陛下差点死无葬身之地,陛下没杀你就不错了!还敢来要封赏,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罢,樊哙就要拔剑斩杀雍齿,被刘邦抬手喝止:“樊哙,退下!”樊哙愤愤不平地退到一旁,嘴里还嘟囔着:“这样的叛徒,就该杀了他!”
刘邦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雍齿吓得浑身发抖,额头渗出冷汗,却仍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知错!当年臣一时糊涂,背叛了陛下,臣深感愧疚。但后来臣回归大汉后,一直兢兢业业,平定陈豨之乱时,臣身先士卒,身受五处重伤,若不是臣攻破代郡,陈豨也不会被迅速平定。臣恳请陛下看在臣后来的功绩上,给臣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死寂。雍齿当年背叛刘邦,投靠项羽,差点害得刘邦家破人亡,刘邦一直对他心怀怨恨,众人都以为刘邦定会将他治罪,没想到他竟敢主动索要封赏。樊哙怒喝道:“你这叛徒,还有脸要封赏?陛下没杀你就不错了!”
就在此时,陈平悄悄走到刘邦身边,压低声音道:“陛下,雍齿虽有罪,但如今功臣众多,其中不少人当年都曾有过背叛或动摇的经历,只是没有雍齿那么明显。若陛下杀了雍齿,恐会让其他功臣心生疑虑,以为陛下记仇,容不下有过错的功臣,从而引发人心惶惶。不如封雍齿一个小侯,彰显陛下的宽宏大量,安定人心。”
刘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陈平说得对,如今大汉初定,正是安定人心之时,不能因雍齿一人而寒了众臣的心。他看向雍齿,强压下心中的怨恨,缓缓道:“雍齿,你虽有过,但后来确实在平定陈豨之乱中立下战功。朕念你有功,封你为什邡侯,食邑五百户,赏金二十两。日后若再立功,再加封赏;若敢再有异心,朕定斩不饶!”
雍齿没想到刘邦竟会宽恕自己,还封自己为侯,激动得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金砖上,鲜血直流:“臣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定当效死力,为大汉肝脑涂地,绝不敢再有异心!”刘邦摆了摆手:“退下吧!”雍齿连忙谢恩,被侍卫扶着退到一旁。群臣见刘邦如此宽宏大量,纷纷感叹道:“陛下真是仁德之君,能容人之过,难怪能得天下!”
封赏完毕后,刘邦命人宣读功臣名录,确认无误后,将名录刻在青铜鼎上,立于长乐宫前,让后人永远铭记这些功臣的功绩。随后,刘邦命人在长乐宫设宴,款待众功臣。殿内早已摆好了丰盛的宴席,烤全羊、炖熊掌、清蒸鱼等佳肴摆满了餐桌,醇香的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刘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陈平说得对,如今正是安定人心之时,不能因雍齿一人寒了众臣的心。他强笑道:“雍齿,你虽有过,但后来确实有功。朕封你为什邡侯,食邑五百户,日后若再立功,再加封赏。”雍齿没想到刘邦竟会宽恕自己,连忙磕头如捣蒜:“臣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定当效死力!”
宴会开始后,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樊哙抱着酒坛,挨个向武将敬酒,高声说着战场往事:“当年在巨鹿之战,我一斧头砍死了项羽的副将,那家伙的血溅了我一身!”周勃笑着回应:“你那算什么?当年我围困章邯,在废丘城外挖了一条壕沟,引渭水灌城,章邯那老小子吓得不敢出来!”灌婴也加入进来,三人越说越激动,干脆摔碗豪饮。
萧何与曹参并肩而坐,低声聊着沛县的旧时光。曹参端起酒杯,对萧何道:“萧相国,当年在沛县,我们一同为吏,没想到如今都成了大汉的列侯。之前争首功之事,是我鲁莽了,我敬你一杯!”萧何连忙端起酒杯,与曹参碰了一下:“曹将军言重了,你我都是为了大汉,何分彼此?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为大汉出生入死!”两人一饮而尽,多年的隔阂在酒水中烟消云散。
陈平则与郦疥、纪通等年轻的功臣交谈,询问他们的学业和志向,鼓励他们努力为大汉效力。张良则坐在角落,浅酌慢饮,神色淡然。刘邦端着酒杯,走到张良身边,笑道:“子房,今日大喜之日,为何独自饮酒?”张良起身躬身道:“陛下,臣不胜酒力,浅酌几杯即可。”刘邦坐在张良身边,轻声道:“子房,你真的要隐居田园吗?朕舍不得你啊!”
张良道:“陛下,臣并非完全隐居,只是不再参与朝政。臣会在骊山离宫修道,若陛下有要事,派人传唤臣,臣立刻就来。”刘邦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不舍:“好吧,朕不勉强你。日后宫中设宴,朕定会派人请你前来。”张良躬身道谢,两人并肩而坐,静静看着殿内欢闹的群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邦端着酒杯,站在殿中,高声道:“诸位爱卿,今日大封功臣,并非终点,而是起点!当年朕在沛县起兵,许下承诺,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朕虽得天下,但北疆匈奴虎视眈眈,关东诸侯心怀异心,百姓尚未完全安定。朕希望你们日后能各司其职——文臣治理朝政,制定律法,安抚百姓;武将镇守边疆,训练士兵,抵御外敌。朕与你们同心协力,共创一个国泰民安、长治久安的盛世!”
众臣纷纷起身,举杯齐声道:“臣等愿追随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共创盛世,国泰民安!”酒液溅洒,映着殿内的烛火,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豪情与期许。樊哙甚至激动得拔出佩剑,挥舞着喊道:“谁敢阻拦陛下开创盛世,我樊哙第一个砍了他!”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宴会散后,已是深夜。刘邦独自留在太极殿,看着墙上悬挂的天下舆图,眉头紧锁。张良悄然走进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轻声道:“陛下在忧心什么?”刘邦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张良:“子房,你看这些功臣,有的居功自傲,如樊哙,饮酒后竟敢在殿内拔剑;有的心怀不满,如灌婴,虽接受了处罚,却难免心生芥蒂;还有的手握重兵,如韩信、彭越,虽未前来参加封赏,却也不得不防。朕怕日后会生事端啊!”
张良将灯笼放在御案上,羽扇轻摇,道:“陛下,臣已为您想好了对策。其一,命萧何制定‘侯国律法’,明确诸侯的权利和义务,规定诸侯不得私自招兵买马,不得干预地方政务,每年需向朝廷缴纳贡赋,若有违反,削夺食邑甚至爵位;其二,派宗室子弟前往各侯国担任中尉,监督诸侯的动向,及时向朝廷禀报;其三,将部分诸侯的封地迁往关中附近,便于朝廷控制,如将彭越的封地从梁地迁往济阴,将英布的封地从淮南迁往庐江;其四,定期召诸侯入京朝见,既能彰显朝廷的权威,又能观察诸侯的动向。”
刘邦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消散了大半。他看向张良,笑道:“有你在,朕便放心了。今夜月色正好,不如陪朕对弈一局?”张良躬身应道:“臣遵旨。”内侍很快摆好棋盘,刘邦执黑,张良执白,两人对着棋盘下起棋来。
月光透过殿窗,洒在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刘邦棋风凌厉,步步紧逼,如同他在战场上的风格;张良棋风沉稳,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暗藏玄机。两人下到中盘,刘邦的黑棋陷入了张良的包围,眼看就要输了,刘邦却突然笑道:“子房,你这棋艺,真是越来越高超了,朕认输!”
张良起身躬身道:“陛下承让,臣只是侥幸获胜。”刘邦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天下舆图,沉声道:“子房,朕知道,封赏功臣只是第一步,日后的路还很长。但朕相信,有你和萧何、陈平这些贤臣辅佐,有樊哙、曹参这些武将镇守,朕一定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让大汉的江山传千秋万代!”
张良看着刘邦坚定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刘邦虽出身草莽,却有雄才大略,知人善任,这正是他能得天下的原因。但他也明白,刘邦生性多疑,日后若功臣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自己今日推辞重赏,隐居修道,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月光如水,洒在太极殿内,照亮了两位君臣的身影。长乐宫的铜铃仍在轻响,伴着棋子的落子声,回荡在长安的夜色中。殿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殿内,
月光透过殿窗,洒在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落下,映着两位君臣的身影。长乐宫的铜铃仍在轻响,伴着棋子的落子声,回荡在长安的夜色中。谁也未曾料到,今日宴会上的欢声笑语,日后会变成猜忌与杀戮;而张良今日的低调避祸,竟成了保全性命的明智之举。大汉的基业,在封赏的荣光与潜藏的危机中,缓缓向前延伸。
此正是:
汉殿论功酒未凉,萧曹功次费裁量。
运筹留侯辞高爵,陷阵樊侯恃旧殇。
铁券丹书封列侯,金樽玉食醉朝堂。
谁怜避祸张良智,独对清樽伴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