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祁同伟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他很清楚高育良是不可能代表省委和他谈话的，否则，他此时和高育良的通话应该是通过办公室内的内部电话，而非是私人手机。
但，祁同伟还是问出来这个问题。
然后，在面对高育良的质问时，祁同伟一脸平静的笑着回道：“育良书记，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今天是代表省委和我谈话，那我和京州市委就算是有再大的困难，也坚决执行市委的决定；”
“五个亿就五个亿，我绝无二话；”
“但——”
说着，祁同伟话锋一转，继续道：“如果育良书记您，今天是从个人的立场出发，来充当山水集团和我们京州市委之间的说客的话，那这五个亿的退地补偿我们京州市财政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如果，山水集团真愿意帮我们京州市委市政府这个忙，就以六千万的收购价把大风厂那块地退回给光明区政府；”
“甚至，我还可以做主给山水集团一定的资金占用补偿，补偿标准和银行的存款利率一样，手续费也由光明区政府来承担；”
“高总他们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们京州市委也只能按正常程序走，反正现在大风厂一案涉案的主要人员蔡成功和欧阳菁都已经到案，相信京州市局的同志们很快就能侦破案件，最后该怎么处理大风厂这块地，就按相关法律条规来处理就行了。”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再度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
高育良才开口：“同伟书记，这算是你最后的答复对吗？”
嗯！
祁同伟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是的，育良书记！”
“好，我会向山水集团的高总转达同伟书记的最终决定的，就这样吧！”
说完，高育良愤然的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站在省委办公室窗前俯瞰着人来车往的高育良，已经很清楚从今天开始，再没有曾经的高老师和祁同伟了，有的只是汉东省委的育良书记和京州市委的同伟书记。
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终于还是在不断的斗争过程中，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了，不再被个人情感左右判断，有的只是对符合自身政治利益的坚持。
站在祁同伟老师的角度，高育良在这一刻是应该感到庆幸的，庆幸自己的学生终将成为一位出色的、优秀的政治家；
但，站在汉东省委副书记的角度，高育良在这一刻已经开始被恐惧所笼罩，成长起来的祁同伟一旦选择投向沙瑞金的阵营，选择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这对于以自己为首的汉东省‘赵家帮’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高育良站在窗前接连抽了三根烟，在将最后一根烟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之后，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高育良拨通了李达康的电话：“喂，李副省长吗......”
......
距离大风厂纵火案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因在纵火现场鸣枪示警，从而激起了更大规模对峙，险些造成事态失控、冲突升级的京州市公安局光明分局局长程度，当场就被市委书记祁同伟作了停职处理，这段时间都赋闲在家。
程度好几次都想主动到市委书记祁同伟面前认错，但这段时间祁同伟实在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见他。
而他的顶头上司，市局局长赵东来，在经办蔡成功一案之后，已经彻底得到了祁同伟的信任和重用。
所以，在程度看来，这是祁书记要‘弃用’自己的前兆啊！
为此，程度都后悔死了，后悔自己在大风厂纵火案当晚，为什么要在‘汉大同学会’上多喝了几杯酒，最终导致酿成大祸。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七不害人，八不害人，九（酒）害人啊’！
如果可能的话，程度宁愿自己那晚上没有去参加汉大同学会，宁愿自己没有当着省委高书记的面向他敬礼问好，喊出那句高老师。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说起程度，他这辈子也算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在吕州市大关派出所当民警的时候结识到时任吕州市长的祁同伟，然后凭借着敢打敢拼的性格得到祁同伟的赏识，并且将他一路从吕州带到林城，再到现场的京州；
每一次的工作调动，都伴随着政治地位的提升，程度也从当年小小的民警，成为了如今正处级的公安分局局长。
如果不是因为大风厂纵火案，程度按部就班的跟着祁同伟鞍前马后的话，到退休之前指不定都能混上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的位置。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命运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以至于这段时间以来，停职在家的程度都着急得上火了。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程度的手机铃声大作，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心烦意乱的程度本想直接挂断，却又害怕是工作上的事情，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程度道：“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程局长，我是省厅李达康！”
唰！
一听到李达康的声音，原本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摆烂的程度，突然像是触电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严格意义上说，李达康这位兼任公安厅厅长的副省长，也是程度这个光明分局局长的顶头上司，直属领导。
嗯，应该是顶头上司的上司，直属领导的领导（程度的直属领导是京州市局赵东来）。
程度语气谦卑的对着电话说道：“李副省长，您，您找我？”
李达康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程局长，给你四十分钟的时间，我在省厅的办公室里等你！”
“是，李副省长！”
直到李达康挂掉电话，程度的脑袋里都还是一片眩晕，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不清楚李副省长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但程度却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机会应该是要来了。
很快，收拾妥当的程度以最快速度驾车赶往省厅。
四十分钟后，程度在省厅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李达康。
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李达康直入主题。
李达康道：“程局长，是这样的，我们省厅的办公室主任因病内退了，我想把你调到省厅来当办公室主任，想听听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