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不是我推的，是它自己动的。铁皮门无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壁上浮刻着密密麻麻的丹纹，像是活的一样缓缓流动。酒囊还在发烫，符文贴着胸口，烧得我皮肤生疼。
“有东西在等我们。”我说。
雷猛站在我身后，没吭声，但我知道他在盯那四十九个玉瓶有没有响。洛璃从包袱里抽出一张符纸，指尖一搓，火苗跳了一下，照亮了前路。
台阶不长，走到底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有座三足石台，上面浮着一行字——用黑紫色液体写的，像血又不像血。
“欲解万毒，必先纳毒。”
洛璃上前一步，伸手去碰那字迹。刚触到，一道细丝突然弹出，扎进她食指。她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泛青。
“退后！”我一把将她拉开。
她喘了两口气，摇头：“没事……这毒……和逆脉丹失败时溢出的很像，我能控住。”
我看她一眼，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扔给她：“这里面是我存的一缕碎星拳劲，真撑不住就咬破，我能拉你回来。”
她接过，没说话，但手指捏紧了囊口。
雷猛绕到石室角落，把工具包卸下，开始布阵。三百六十种材料一个个摆出来，堆成小山。他蹲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会儿，抬头说：“底下有动静，不是人，是机关心跳。”
我没理他这话，眼睛一直盯着那石台。丹方还在动，字迹重组，新的内容浮现：
【主药：九叶冥兰】
【辅引：古武真劲、剑意残韵、丹火纯阳】
【炼法：以身饲毒，借炉反噬】
最后一句看得我心头一沉。
这不是炼丹，是玩命。
洛璃已经走到丹炉前。那炉子是半埋在地里的，形状古怪，像是被人用刀硬凿出来的。她取出火种，点燃源火。火焰升腾的瞬间，石室四角突然亮起青铜铠甲的轮廓。
三个守卫，眼窝里燃着绿火，没声音，也没动作，就那么站着。
“它们不动。”雷猛低声说。
“因为还没确认我们是窃法者。”我说，“等丹炉响，它们就会动手。”
话音刚落，丹炉发出一声轻鸣。
三具铠甲同时转头，锁定了洛璃。
第一具守卫瞬移出现在她背后，手里多了一根毒矛，直刺后心。
我早有准备。
右脚往前半步，整个人横插过去，无锋重剑自动离鞘，剑气横扫。毒矛断成两截，守卫胸膛被劈开，可它没倒下，反而自燃起来，紫黑色火焰冲天而起。
一股气味弥漫开来——腥、苦、腐，还带着一丝甜腻。
“九阴蚀骨瘴！”洛璃脱口而出，“失传三百年的剧毒！”
我立刻抬手结印，残碑熔炉轰然启动。丹田里的青火暴涨，形成漩涡，空中飘散的毒雾全被吸了进去。熔炉内源炁翻滚，与毒融合煅烧，温度飙升。
这毒太纯，熔炉都快压不住。
但我不能停。
洛璃那边炉火已经开始发黑，药液翻腾剧烈，眼看就要炸炉。她咬牙控火，额头全是汗，手指微微发抖。
“撑住！”我吼了一声。
左手掐诀维持吸毒，右手猛然拍向丹炉顶部。掌心喷出一股青金光芒的源炁流，注入药液之中。
炉火猛地一颤，由赤红转为银白。
一声清鸣响起。
三粒龙眼大小、通体透明如水晶的丹药跃出炉口，其中一粒自动飞向洛璃。她来不及反应，丹药已入嘴，顺着喉咙滑下。
她身体一僵。
皮肤上的黑纹开始褪去，像是冰雪融化。呼吸变得平稳，脸色恢复血色。她睁开眼，看着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又救我。”
我没接话，抹了下嘴角。有血，热的。强行催动熔炉吸这么多高纯度毒，伤到了经脉。
雷猛走过来，看了眼丹炉：“成了？”
“成了。”我说，“这就是解毒古法。”
他咧嘴一笑：“那你现在是丹师了？”
“我不是。”我看向石台，“我只是个烧火的。”
洛璃站起身，走到石台前，伸手抚过那些流动的丹纹。“这不只是解毒方……这是整套传承。从纳毒、炼毒到反制，全都写在这里。”
“有人不想让人拿到。”我说，“所以守卫会杀炼丹的人。”
“不是杀。”她摇头，“是试。只有真正能控毒的人，才能活下来。”
我冷笑：“那刚才那一下，差点让我也躺下。”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碎星拳劲的酒囊，轻轻放回我手中。
“下次别用这个了。”她说，“我不值得你拼到吐血。”
“你不值？”我瞪她，“你要死了，谁给我炼丹？谁替我清毒？老子打生打死，图的就是你能活着把方子写完。”
她嘴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雷猛咳嗽两声：“那个……丹药咱们收好了吧？三粒，一人一粒？”
我点头，把两粒收进酒囊，另一粒留在丹炉边镇炉。刚做完这事，脚下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震动。
是跳。
像心脏搏动。
石台上的丹方文字开始重组，新的内容浮现：
【毒脉七袭，丹毁人亡】
六个字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谁写的？”雷猛问。
“不是人写的。”我看向那三具已被斩灭的铠甲残骸，“是这地方自己告诉我们的。”
洛璃盯着石台：“它在预警。”
“不是预警。”我握紧剑柄，“是倒计时。”
话刚说完，丹炉突然发出嗡鸣。炉底裂开一道细缝，银白色的火苗从里面窜出，沿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石板化为灰烬。
“炉心不稳！”洛璃冲过去查看，“刚才那一击触动了深层禁制，丹炉要炸！”
“还能救吗？”我问。
“能，但需要外力压制。”她说，“必须有人把手按在炉顶，用自身真气稳住火脉，撑够十二息。”
“我去。”雷猛上前一步。
“不行。”我推开他，“你的体质扛不住这种级别的反噬。”
“那你呢？”他瞪我，“你刚才都吐血了！”
我没理他，直接走向丹炉。
手刚伸出去，洛璃抓住我手腕。
“你进去过一次逆脉劫，不能再硬接第二次。”
“这次不一样。”我说，“我有熔炉。”
她盯着我，眼神变了：“你要用熔炉吞炉爆？”
“对。”
“你会死。”
“不一定。”
“有可能活？”
“有。”
她松开手，退后一步。
我站上炉台，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炉顶。
滚烫。
火脉乱窜，像无数把刀在里面搅。我立刻运转残碑熔炉，青火迎上去，把暴走的源火和毒素全部裹住，往丹田里拉。
痛。
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一路撕到后背。嘴里又腥又咸，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但我没松手。
一息。
二息。
三息。
炉火开始稳定。
银焰收缩，回归炉心。
四息。
五息。
六息。
我听见雷猛在喊什么，听不清。
眼前发黑，膝盖发软。
七息。
八息。
洛璃突然站到我身边，一只手按在我背上。
她的真气很弱，但很稳，顺着经脉送进来一点暖意。
九息。
十息。
炉鸣渐平。
十一息。
我的手开始抖，指节发白，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十二息。
最后一道火脉归位。
炉火熄了大半，只剩一点微光在炉心跳动。
我松手。
整个人往后倒，被雷猛接住。
洛璃蹲下来，抬手擦掉我嘴角的血：“别死在这儿就行。”
我咧嘴笑了笑：“老子命硬。”
她没笑，只是把我的手重新按回剑柄上。
“接下来呢？”
我抬头看向石室出口。
那里没有门。
只有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一点红光亮起。
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