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开口：“夫君，你说，我们的孩儿，此刻在做什么呢？”
宇文成都按摩的动作未停，目光也随之落在她腹间，眼神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好奇。
他迟疑了一下，伸出大手，极轻极轻地覆盖上去，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小生命。
“许是睡了。”他低声道，掌心感受着那奇妙的弧度，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感在他心中涌动。
“今日似乎动得频繁了些，”杨雪霁笑着，拉住他的一根手指，引导他按在腹部某一处，“方才这里，轻轻顶了一下呢。”
宇文成都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等待着那神奇的触感。
然而等了片刻，却毫无动静。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却故作镇定地收回手，继续按摩，语气是一本正经的分析：“想必是累了，又睡下了。太医也说，如今胎动尚未规律。”
杨雪霁看着他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宇文成都抬眸，有些莫名地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夫君方才的模样，”她笑弯了眼，“比面圣时还要紧张呢。”
宇文成都耳根微热，佯怒地瞪了她一眼，手下却放得更轻柔：“休要胡言。”
只是那眼底深处，却漾开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足以融化冰山的温柔笑意。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帐内暖意融融。
窗外月色静谧，将这一室温馨悄悄笼罩。
所有的细微不适、小情绪、乃至朝堂的隐忧，在此刻都被这平淡而深沉的守护与爱意悄然化解，沉淀为岁月静好中最坚实的底色。
这日，宇文成都下朝回府，身后跟着两名捧着锦盒的侍从。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径直来到内室。
杨雪霁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就着明亮的天光，为他缝制一件寝衣的袖口。
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柔和而静好。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温婉笑意：“夫君今日回来得早。”
“嗯。”宇文成都应了一声，挥手让侍从将锦盒放在榻边小几上。
他坐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她手中的针线活看了看，眉头微蹙：“又做这些，仔细伤了眼睛。”语气虽是责备，却带着纵容。
“整日闲着也是无趣，偶尔缝几针不打紧的。”杨雪霁柔声解释，目光好奇地落在那两个精美的锦盒上，“这是？”
宇文成都唇角微扬，打开其中一个较大的锦盒。
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来。
里面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凤穿牡丹的图案，做工极其繁复精细，每一颗红宝石都饱满剔透，光华璀璨，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且并非宫中制式，带着浓厚的异域风情。
“今日有西域来的胡商进贡，陛下赏赐了些东西。我见这套头面样式新奇，宝石成色极佳，衬你。”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买了个小玩意儿，但目光却紧盯着她的反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博她欢心的期待。
他记得她似乎偏爱红色。
杨雪霁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女人天性对美丽珠宝的喜爱让她下意识地赞叹：“好生华丽……”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金丝和温润的宝石。
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个略小的锦盒上。
宇文成都随之打开，里面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翡翠玉镯，水头极好，翠色欲滴，同样非凡品。
但吸引杨雪霁目光的，是压在镯子下的一张小小花笺，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恭贺将军弄璋之喜，愿夫人玉体安康。——柳氏敬上”
柳氏？
杨雪霁的心微微一顿。
她从未听宇文成都提起过哪位女眷姓柳，并能送出如此贵重贺礼的。
这字迹娟秀，语气恭谨亲昵，似是旧识……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了一丝探究：“这套头面确是极好，让夫君破费了。只是……这对镯子又是？这位柳氏是……？”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望向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正期待她的惊喜，却见她注意力转向那对镯子，且问起柳氏，微微一怔，随即恍然，解释道：“柳氏是城中‘玲珑阁’的主人，京都有名的珠宝匠人。”
“陛下和宫中许多娘娘的首饰都出自她手。今日胡商进贡的宝石，陛下交由她鉴定设计，她便顺道呈了这对镯子，说是贺礼。”
他语气平常，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柳氏手艺精湛，为人玲珑，与不少权贵家眷都有往来，送份贺礼实属寻常交际。
但听在杨雪霁耳中，却品出了别样滋味。
一位有名的、能自由出入宫禁、与权贵交好的女匠人，特意送了如此合时宜又贵重的贺礼，还附上那般体贴的祝语……
她不禁想起前些时日那丝脂粉香，心中那根敏感的弦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轻轻摩挲着那套华贵的红宝石头面，声音轻缓：“这位柳大家……心思真是灵巧细致。这般贵重的礼，妾身受之有愧。”
她并未看那对翡翠镯子，语气里的疏离虽淡，却清晰可辨。
宇文成都此刻再迟钝，也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了。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微微绷紧的唇角，忽然明白过来——她这又是……多心了？
他心中顿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这位柳氏年过三十，与宫中内侍对食，早已不是寻常女儿心思，且其人工于心计，送礼不过是维系人脉的手段罢了。
但这些朝堂内闱的琐碎关系，他从不屑于与她说，也没想到她会因此介怀。
他叹了口气，伸手合上那两个锦盒，将其推到一边，然后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不过是一份寻常人情往来的贺礼，你若不喜，让宇文德登记入库便是。你若喜欢她的款式，日后可让她画了样子来给你挑选，不收她的东西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