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看似亲密，实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手臂始终悬在被面之上，连一丝布料都不曾触碰。
杨雪霁也立刻反应过来，心头一颤，本能地往身后的怀抱中缩了缩。
她的后背几乎贴上宇文成都的胸膛，隔着薄薄的中衣，能感受到对方胸膛起伏的节奏。
一缕乌发从她鬓边滑落，恰好擦过宇文成都的臂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从窗边偷窥者的角度来看，这姿势十分亲昵。
偷窥的视线如附骨之疽。
宇文成都眯起眼睛，在黑暗中精准锁定了窗缝间那一线微光。
没有人敢暗害宇文成都，只有可能是有人在监视他，八成是宇文化及派来的人。
两人都没有其他动作，装作已经安睡的样子。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呼吸渐渐同步。
杨雪霁能闻到身后传来的沉水香，有几分清冷的气息，她悄悄攥紧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片刻之后，窗边重归寂静，那人想来是被迷惑了过去，但是宇文成都却没有收回手。
杨雪霁蜷在檀红木床最里侧，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
虽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但宇文成都的臂膀如铁钳般箍在她腰边，掌心虚虚悬在她小腹上方——
这个姿势既能制住她所有动作，保持暧昧姿态，又不会压到所谓的“宇文家骨血”。
杨雪霁突然想到这，只觉得有些搞笑，她有几分不自在，忍不住轻轻扭动，锦被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宇文成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又悄然扭头去偷看宇文成都，看到他闭着眼，面色很平静。
杨雪霁又扭回去，手臂动了动，似乎是想从那个臂膀中挪出去。
“寅时了。”黑暗中突然响起低哑的嗓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后颈，“再乱动……”
他顿了顿，臂膀突然下沉半寸，掌心快要贴上锦被，“我就用束甲带把你绑在床上。”
这警告十分有效，杨雪霁僵住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身后人的体温，那具精壮身躯散发的热度透过两层衣料灼烧着她的背脊。
又悄悄侧首时，月光正描摹着宇文成都的轮廓——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唇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宇文成都依旧闭目假寐，可掌根已不容抗拒地压住被角，将她牢牢圈在方寸之间。
杨雪霁望着帐顶摇曳的流苏，忽然意识到这个姿势的深意——既要做给暗处的眼睛看，又要守着那道无形的界限。
夜风掠过窗纱，送来远处更鼓声。杨雪霁数着心跳，听见身后呼吸渐渐绵长。
她望着横在腰际的手臂——那是一只属于武将的手，骨节分明，青筋隐现。却也是一只属于贵公子的手，修长如玉，白皙有力。
衣袖被带起，只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上面横亘着几道未愈的伤痕，暗红的痂痕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鬼使神差地，她的指尖悬在那道最深的伤疤上方，像是想要触碰，却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瞬间收回了手。
最终，她只是轻轻拽了拽滑落的锦被，指尖蜷缩着收回。
杨雪霁忽然想起什么，侧过身，轻声问道：“将军怎得亲自去抓蛇？”
长久的宁静。
屋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宇文成都的呼吸略微淡了些，却依旧沉稳，像是蛰伏的猛兽，连吐息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就在杨雪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低传来，简短而冷硬：“那蛇非比寻常，今日已有一人受伤，我不希望再徒添伤亡。”
“那你就确定你一定能抓到毒蛇？就保证你不会受伤？”杨雪霁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怔了怔，不知道此刻是怎样的心思。
宇文成都似是有几分无奈，呼吸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他的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再非比寻常，也不过是区区一条毒蛇。”
杨雪霁沉默下来，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若有所思——那并非毒蛇所致，而是一道锋利的划伤，像是被刀刃擦过。
她心中微动。
堂堂横勇无敌天下第一的天宝大将军，普天之下，何人能伤他？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又或许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宇文成都缓缓开口，嗓音低沉，字字如铁：“普天之下，我做不成的事，别人更做不成。”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警告，“你最好也记住这点。”
杨雪霁撇了撇嘴，是啊，他可是宇文成都，他有如此骄傲的资本。
但他这话，更多的不是自傲，而是警告——警告她不要在他眼皮底下轻举妄动。
杨雪霁当然听的明白，她抿了抿唇，连忙转移话题：“将军为何安排我去昭雪院？”
“清静。”他的回答极短，声音极淡，没有任何情绪，连眼睛都未睁开，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杨雪霁闻言，也不再说话，缓缓闭上了双眼。
夜风拂过窗棂，屋内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在黑暗中交织成一片无声的博弈。
翌日，清晨的曙光刺破丞相府森冷的檐角。杨雪霁自雕花紫檀大床起身，昨夜枕边早已空凉。
宇文成都天未亮便起来了，只留下房中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一份早已备好的指示——一套绯霞色云锦骑装搁在屏风旁。
“今日皇家秋狝，汝随行。”字迹冷硬如刀锋，透着一贯的不容置疑。
杨雪霁抚摸着光滑昂贵的衣料，心中意外。
这场皇家盛会，据说已经筹备了数月。规模宏大，参与人数众多，但其中不是皇室中人，就是朝廷重臣。
当今皇帝惧内，皇后地位极高，故而也有不少女眷参与其中，但也都是那些大人物的嫡妻嫡女。
杨雪霁才刚成为宇文成都侧室不久，竟然能去这样的场合。
不过，转念一想，皇家狩猎，她可以见到父皇与皇兄了。一想到此，杨雪霁立刻激动起来，连忙叫人来为她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