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刺得他眯了一下眼。
陈宇默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麦克风前。台下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有人举着手机在拍，有人交头接耳。他没急着说话，而是左右张望了一圈，手摸了摸耳朵，又低头看了看鞋尖。
“我听说最近有人说，我那些视频都是团队拍的？”他抬起头，语气认真，“说我背后有公司包装，连笑都是设计好的？”
台下安静了一瞬。
他忽然抬手一指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同学，你刚才是不是一边刷论坛一边看我？点完‘不喜欢’就抬头装不认识？”
全场愣住。
那人猛地抬头，手里手机差点掉桌上。
陈宇默咧嘴一笑：“别慌，我是怕你一会儿走错教室——挂科重修班在三楼，这在一楼。”
笑声炸开。
前排几个原本低头玩手机的学生都抬起了头，后排有人拍桌子，还有人直接喊出声：“太损了！”
他等笑声落了些，才继续说：“其实吧，我也想有团队。有人帮我写脚本、打光、剪片子，最好再配个助理专门递水擦汗。但现实是啥？我拍第一条视频那天，镜头对着天花板，拍了八遍才发现自己忘穿裤子。”
台下爆笑。
“后来终于学会用三脚架了，结果剪辑软件不会用，导出来格式不对，发出去没人看。我在宿舍蹲了一周，每天盯着播放量，从37刷到38，激动得差点给第38个点赞的人发红包。”
有人边笑边喊：“我也干过这事！”
“当然，也不是一直倒霉。”他顿了顿，表情突然正经，“有一次我熬夜剪片，睡在教室，第二天醒来发现讲台上摆着一杯豆浆，旁边写了张纸条——‘别挂科，我们都挺你’。”
他声音低了些：“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我把那张纸条夹在钱包里，到现在都没扔。”
台下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零星掌声，很快变成一片。
他笑了笑，继续道：“你们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不是没人看，是有人看完了还骂你。说我哗众取宠，说我不务正业，说我就靠扮丑出名。可我想啊，我又不帅，不丑点谁看我？”
笑声再次涌起。
他越说越顺，动作也放开，讲到逃课被抓那段时，直接模仿起老师的表情，背着手踱步，眉毛一抖一抖的：“陈宇默！你又不在教室？你当自己是导演呢？还是觉得自己能拿奥斯卡？”
全场笑翻。
他顺势坐上舞台边缘，晃着腿：“我说老师您说得对，我现在不是导演，但我以后想当。他说那你先把高数过了再说。我说好，然后挂了第二次。”
掌声夹着笑声不断。
他讲到了第一次获奖那天，站在领奖台上手抖得拿不住证书，差点撕成两半；讲到被同学调侃“网红”时的尴尬；也讲到自己明明只是想记录生活，却被当成笑话传遍校园。
“所以今天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证明谁错了。”他语气平静下来，“我只是想让你们看看，那个天天搞笑的人，其实和你们一样，也会紧张，也会失败，也会坐在角落里怀疑自己到底行不行。”
台下渐渐安静。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但只要还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被人说几句，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他忽然脱掉外套。
背后贴着一张A4纸，白底黑字写着：“求点赞+转发=考试不挂科”。
全场尖叫。
有人吹口哨，有人站起来鼓掌，后排一个男生直接举起手机大喊：“兄弟我转了！保佑我明天高数过！”
陈宇默笑着把外套重新穿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我画的入场券。”他举起来给大家看，“上面写着‘凭此票可换一句真心话’。本来是开玩笑的，结果我一直留着。”
他低头看了眼那张纸，声音轻了些：“现在我想说——谢谢你们今天愿意听我说完这些。”
音乐忽然响起，节奏轻快，带着点魔性的旋律。
他没说话，直接开始跳舞。
动作一点都不专业，甚至有点滑稽——肩膀一耸一耸，屁股扭得像卡带的老录像机，最后还来了个原地转圈加劈叉失败踉跄起身。
但所有人都在笑，在鼓掌，在跟着节奏拍手。
有人站起来录视频，有人打开直播大喊“家人们快看！现场炸了！”
角落里一个女生边笑边抹眼角：“这也太真实了吧……”
八分钟时间到，提示音响起。
他停下动作，冲台下鞠了一躬，转身往侧台走。
还没进后台，就被林涛拦住了。
“你刚才是真敢说。”林涛看着他，嘴角扬着，“我以为你会讲段子应付过去。”
“讲段子我熟。”陈宇默喘了口气，“但今天不想躲了。”
林涛点点头，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凑过来：“哥，社交平台炸了。你猜怎么着？他那段‘忘穿裤子’的梗已经冲上校内热搜第一，还有人做了表情包。”
陈宇默一愣：“这么快？”
“不止。”另一人拿着平板递过来，“你看评论区。”
屏幕上，最新一条动态是他登台前五分钟发布的短视频预告，标题就一行字：“我要讲点真的。”
下面留言飞速滚动：
“刚看完直播，笑到肚子疼！”
“原来他也挂过高数，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菜。”
“最后一段我差点哭出来。”
“这才是我们学校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兄弟，你背后那张纸我截了，贴书包上了。”
陈宇默看着，没说话。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又一下。
接着就没停过。
他掏出来，屏幕亮起，通知一条接一条跳出来：好友申请、群邀请、私信、转发提醒……名字一个个蹦出来，有认识的，更多是不认识的。
有人发消息问他：“能不能合影？”
有人问：“下次更新什么时候？”
还有一个备注“隔壁班李伟”的人写道：“你讲的重修班那段，是我写的纸条。”
他抬头看向舞台方向。
幕布已经拉上，灯光暗了下来，但台下人群还没散，不少人站着讨论，手里举着手机回放刚才的片段。
一个女生拉着同伴说：“快看快看，他又笑了！”
他确实在笑。
不是表演时的那种夸张表情，也不是面对质疑时硬撑出来的镇定，就是单纯的，轻松的笑。
这时，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挤过人群，举着手机冲他挥手：“陈宇默！能合个影吗？就一张！”
她身边立刻围上来三四个人：“我也要！”
“签个名行吗？”
“我能抱一下吗？就一下！”
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维持秩序：“排队排好，一个一个来！”
陈宇默没拒绝，站到通道口边上，挨个配合拍照，有人让他比耶，他就比耶；有人让他做个跳舞动作，他就原地扭两下。
每拍完一张，都能听见一声满足的“哇”，然后是下一双递过来的手机。
他的手机还在震。
他没再看。
直到有个小男孩模样的新生怯生生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正是他早先画的那张入场券草图的打印版。
“你……你还记得这个吗？”男孩声音发抖，“我……我想换一句真心话。”
陈宇默低头看着那张被复印过多次、边缘都起毛的纸，愣住了。
他接过那张纸，轻轻折好，塞进男孩手里。
然后说：“你的勇气，比我当年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