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还没完全暗下来，观众席的笑声还在继续。有人拍着大腿说这节目越来越有意思了，还有小孩学着刚才那人的动作蹦跳，惹得周围一阵哄笑。
可就在这时候，导播间冲出来一个人，大步穿过侧台，直奔舞台中央。他一出现，整个现场的气氛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全部停录！”导演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灯光调暗，摄像机关闭，现在立刻执行。”
没人敢动。
导演转过身，目光扫过后台一群人：“谁让那个机械臂上台的？有没有走审批流程？安全检测报告呢？”他盯着助理，语气一点没松，“这不是彩排失误，是重大事故。所有人待命，不准离开。”
笑声终于止住了。
角落里传来一阵骚动，两个工作人员架着王均从杂物间出来。他脸色发白，走路还是歪的，一只胳膊时不时抽一下。他张嘴想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我……我只是去调试设备。”他喘着气，眼神四处乱飘，“这东西本来就有问题，你们得查清楚——是不是有人换了我的工具？还是系统被人动了？”
没人回应。
陈宇默站在导演旁边，没说话，也没看他。他手里拿着一台平板，轻轻点了一下。
大屏幕忽然亮起，播放的是后台监控画面——清晰显示王均独自靠近机械臂，弯腰调试，手指直接碰到了接口处那一小片湿润区域。时间戳标得明明白白：事发前十分钟。
画面停下。
全场安静。
这时顾深从控制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个子不高，穿着深色工装，走到导演面前，把报告递过去。
“我们做了表面残留检测。”他说得干脆，“那个接口上的液体含有神经刺激成分，和节目组备案的所有调味剂都不匹配。唯一接触者，是他。”
他抬手指了指王均。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王均猛地抬头，嘴唇抖了一下：“你胡说！那是……那是清洁剂！我戴了手套——”
“你摘了。”陈宇默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也不急，“三点十七分，你在走廊拐角抠墙皮的时候就把手套摘了。后来进设备区，没再戴新的。”
王均愣住。
“你不光碰了机械臂。”陈宇默继续说，“你还改过b区温控日志。昨晚十一点四十三分，你用临时权限登录后台，把冷藏柜温度调高了两度，持续三小时。那段时间，只有你在场。”
他顿了顿，“你说要‘让他翻不了身’，那个人是我。这段音频，要不要放给大家听听？”
王均的脸一下子垮了。
“我没有……我不是……”他往后退了一步，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我是基层员工，我能干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有几个工作人员面露犹豫。
夏初冉这时候从观众席边走过，她是作为嘉宾代表过来安抚情绪的。她看了眼王均，又看向导演：“这事闹得太大了，外面已经开始拍视频了，得尽快给个说法。”
导演没理她，只盯着王均。
陈宇默把录音笔放在导演面前的操作台上，轻轻推过去。
导演按下播放键。
几秒钟后，录音里传出王均的声音：“只要他在台上拉肚子，镜头自然不会给他特写。”接着是另一段：“我已经盯了他三天，药效测试没问题，这次一定能成。”
录音结束。
导演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
他没再看王均，只对旁边的安保人员说：“带下去，关到隔离室，等警方来处理。”
王均突然挣扎起来：“等等！我说的‘他’不是陈宇默！是别人！你们不能这样——”
话没说完，就被两人架着拖走了。他的鞋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摩擦声，最后消失在通道尽头。
现场一片死寂。
导演转向陈宇默：“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陈宇默答得坦然，“我发现温控异常，调了日志才发现有人偷偷改过数据。后来我让人多装了几个摄像头，正好拍到他半夜溜进仓库。”
“为什么不早报备？”
“因为我想知道，背后还有没有别人。”他看着导演，“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那叫个人恩怨；如果是有组织的动作，那就不是换人能解决的事了。”
导演沉默了几秒，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录制暂停的事通知观众，尽量别引发舆情。”陈宇默说，“另外，建议封锁所有后台出入记录，尤其是最近三天进出过d-3存放区的人。”
导演看了他一眼：“你挺冷静。”
“这事拖得太久，我不想再演了。”他说完，转身走向侧台。
何晴一直在那儿等着。她没说话，只是递了瓶水给他。
“你还好吧？”她问。
“还好。”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就是有点累。”
她看着他眼睛：“刚才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你把自己也绕进去。”她声音轻了些，“你知道吗，有时候赢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他笑了笑：“可如果不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没再劝，只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顾深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份检测报告。
“那个机械臂，是你故意加进去的？”他问陈宇默。
“嗯。”陈宇默点头，“我让技术组改了程序，只要有人手动触碰接口，就会自动释放微量刺激剂。剂量很小，不会伤人，但足够让神经系统短暂紊乱。”
“你就等着他上钩。”
“他既然喜欢动手，那就让他亲手碰一次陷阱。”陈宇默看着空荡荡的舞台，“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连手套都不戴。”
顾深叹了口气：“你是真狠。”
“我不是狠。”陈宇默摇头，“我是被逼到这份上了。”
三人站了一会儿，没人说话。
导演那边已经开始安排对外声明，说是“突发技术故障”，录制暂时中止，后续会重新通知时间。观众陆续离场，有人还在议论刚才那段“即兴表演”，以为是节目新设计的桥段。
夏初冉回来找导演确认通告细节，路过时看了陈宇默一眼。
“你打算怎么收场？”她问。
“等警方调查结果。”他说，“该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承担。”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后台渐渐安静下来。
陈宇默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瓶没喝完的水。他低头看了看，发现瓶身上有一道划痕，像是之前被人用力捏过留下的。
何晴靠在他身边，低声说：“你真的没事？”
“没事。”他说，“就是觉得，这一路走过来，太安静的时候，反而最危险。”
她刚想说什么，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陈老师，隔离室那边出情况了！王均突然呕吐，意识模糊，医务组正在处理！”
陈宇默眉头一皱：“他吃了什么？”
“不清楚，但我们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瓶子，标签被撕了，里面剩了一点液体。”
“拿过来。”陈宇默伸出手。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可是……这是证据，得交给警方。”
“先给我看看。”他语气没变，“也许能判断出成分。”
那人犹豫片刻，还是把瓶子递了过来。
陈宇默接过，对着灯光看了一眼。液体呈淡黄色，略带浑浊。他轻轻晃了晃，闻不到明显气味。
但他记得这种状态。
和那天在d-3密封盒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把瓶子递给顾深：“送化验，优先级最高。”
顾深接过，快步离开。
何晴看着他：“你觉得……他是自己喝的？”
陈宇默没回答。
他望着隔离室的方向，走廊尽头的灯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那天在仓库，王均翻找d-3时，手里其实拿着两个瓶子。
其中一个，他一直没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