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修士径直走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秦夜桌旁的空位上。为首的是个面色蜡黄、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修为在筑基初期左右，其余几人皆是炼气后期。他们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煞气，显然并非善类。
“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啊。”蜡黄脸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目光在秦夜破烂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从哪里来？到磐石城有何贵干？”
秦夜眼皮都未抬，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劣质的清茶，仿佛眼前几人只是空气。以他如今的眼界和经历，这等货色，连让他动怒的资格都没有。
见被无视，蜡黄脸男子脸色一沉，他身后一名炼气期弟子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混账！我师父问你话呢！聋了吗？”
这一下动静不小，引得客栈内其他食客纷纷侧目，但大多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显然认得这几人，不敢招惹。
秦夜终于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蜡黄脸男子，声音淡漠：“有事？”
蜡黄脸男子被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突，莫名生出一丝寒意，但旋即被恼怒取代。一个气息微弱、重伤在身的落魄散修，也敢在他面前摆谱？
“哼！”蜡黄脸冷哼一声，“最近北疆不太平，魔道妖人活动频繁。我看你形迹可疑，跟我们走一趟，查验身份！”
说罢，竟直接伸手，抓向秦夜的手腕，企图强行制住他。
就在那蜡黄脸手指即将触碰到秦夜手腕的刹那——
秦夜动了。
他并未起身，也未动用任何法力，只是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轻轻在桌面上一敲。
“咚。”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然而，落在蜡黄脸男子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无形无质、却凌厉如剑的势，以秦夜指尖为中心，轰然扩散！
“噗！”
蜡黄脸男子如遭重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由蜡黄转为惨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向后倒飞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才狼狈落地，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他身后的几名炼气期弟子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整个客栈，瞬间死寂！
所有食客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那蜡黄脸“黑蛇”可是磐石城地头蛇之一，筑基初期的修为，竟然被一个看起来重伤垂死的人，隔空一指……不，是敲了一下桌子，就震得吐血倒飞？
这是什么修为？！
秦夜看也没看地上的几人，重新端起茶杯，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刚才动用的，并非法力或煞气，而是他在异域领悟的、结合了自身剑意与寂灭星煞意境的一种“势”的运用。对付这种心志不坚、根基虚浮的筑基修士，效果奇佳。
客栈掌柜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上前。
很快，便有城卫军被惊动，赶来处理。在询问了旁观者情况，又探查了那蜡黄脸的状态后，城卫军队长看向秦夜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恭敬地行礼后，迅速将昏迷的几人拖走，并严令不得打扰。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小觑这个看似落魄的青年。客栈内恢复了安静，但众多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聚焦在秦夜身上，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秦夜对此浑不在意。他需要的，正是这种短暂的清静，以及……立威之后，可能带来的信息渠道。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恭敬地递上一张名帖。
“前辈，小人乃是‘百晓阁’在磐石城的执事。方才见前辈神威，心生敬仰。我百晓阁专司情报买卖，前辈若有所需，或可移步一叙，敝阁定当竭诚服务。”
百晓阁？一个遍布各地的情报组织？倒是来得正好。
秦夜收起名帖，微微颔首。
在百晓阁执事的引领下，他来到了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部陈设雅致，隔绝阵法完善。
屏退左右后，执事亲自奉上灵茶，态度谦卑：“不知前辈想了解哪方面的消息？北疆局势、宗门动态、秘境传闻，或是……寻人寻物？”
秦夜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询问云渺道宗和那位“霜华长老”，而是先抛出了一个更宽泛的问题：“说说近三十年来，天玄大陆发生的大事，尤其是与云渺道宗、万煞堂相关的。”
执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对此类问题并不陌生。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三十年前，确是一个转折点。起因是万煞堂在一处名为‘黑风山’的据点，举行一场名为‘百鬼夜行’的邪恶仪式，据说被一位云渺道宗的天才弟子破坏，那名弟子随后失踪，疑似陨落。此事成为导火索，两宗积怨彻底爆发，大战开启……”
执事将三十年来几次重大的宗门战役、双方顶尖高手的交锋、各自的损失，以及如今僵持的局势，条理清晰地讲述出来。
秦夜默默听着，当听到云渺道宗数次大战损失不小，多位峰主、真传弟子陨落时，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当听到万煞堂势力诡异膨胀，背后疑似有不明势力支持时，他眼中寒光闪烁。
“关于那位破坏黑风山仪式后失踪的云渺道宗弟子……”秦夜状似无意地提起。
执事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您说的是那位当年内门大比魁首，名为秦夜的弟子吧？可惜了，惊才绝艳，却英年早逝。宗门已将其名录入英烈祠。据说……雪竹峰的霜华长老，便是他当年的师姐，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追查其当年失踪的真相，并多次在战场上针对万煞堂进行报复性的杀戮。”
秦夜心中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涌上心头。
她……一直在查？一直在为他报仇？
执事并未察觉秦夜的异样，继续道：“霜华长老，本名苏慕晴，乃是玄玑真人亲传。其天赋卓绝，于二十年前结丹，是云渺道宗近千年来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之一。剑道修为极高，执掌雪竹峰权柄后，作风强硬，是宗门对抗万煞堂的核心人物之一。只是……唉，听闻因其师弟之事，性情愈发清冷，除了斩妖除魔，几乎不与人交往。”
苏慕晴……霜华长老……
原来，她叫苏慕晴。
秦夜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个在雪竹峰上练剑的清冷身影，那个在秘境中与他并肩而战的女子。三十年过去，她已贵为金丹长老，威名赫赫，却因他的“陨落”，变得更加孤寂。
自己“已故”之名，竟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关于万煞堂如今在北疆的活动，你们知道多少？”秦夜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入正题。
执事神色一正，压低声音：“前辈问到这个，敝阁确实掌握了一些不寻常的信息。万煞堂近年来在北疆动作频频，表面上是小股势力骚扰，但根据我们多方探查，他们似乎在暗中……布置一个覆盖极广的巨型阵法！”
“阵法？”秦夜目光一凝。
“不错。”执事点头，神色凝重，“具体功用不明，但所需材料极其庞大阴邪，动用了无数生灵精魂与污秽地脉节点。我们怀疑，可能与某种……召唤或者打通界域的恐怖仪式有关。其核心区域，可能就在北疆深处的‘幽冥冰原’！”
召唤？打通界域？
秦夜瞬间想到了葬魔渊，想到了那具魔神残骸！万煞堂背后的黑手，难道与那有关？他们想在天玄大陆，重现类似葬魔渊的恐怖？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阻止这一切！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后，秦夜支付了灵石，离开了百晓阁。
回到客栈房间，他布下简易禁制，盘膝坐于榻上，准备全力疗伤。从百晓阁换取的一些疗伤丹药已服下，药力正在化开。
然而，就在他引导药力，试图修复丹田煞丹裂痕时，怀中的某物，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不是那已碎裂的玉符，而是……那枚得自岩石部落，由岩山赠送的，由魔血藤与荒兽牙齿编织的护身符！
这护身符，此刻正对着北方，传递出一种极其隐晦的、带着警示与共鸣的温热感！
北方，正是幽冥冰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