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一片死寂。
林澈合上了那本古一的私人笔记。系统面板上的技能列表，是他这一个月唯一的战利品。
【坐标传送（初阶）】。
【镜像空间（初阶）】。
两个技能，消耗了525点能量。一个极高的成本，换来了两个具备战略价值的工具。
是时候离开了。
他走到门前，拉开。庭院里，王正在用一把竹制的大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而莫度，则站在一棵古树下，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僵硬气息。
林澈的出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莫度也缓缓转过身，他的动作有些迟滞，一个月以来，他被迫见证一个“异类”是如何将他引以为傲的魔法体系，当成代码一样拆解、分析、复制。这对他信仰的冲击，是颠覆性的。
“我准备走了。”林澈开口，声线平直，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莫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瞬，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至尊法师已经交代过，你可以随时离开。”王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沉稳，他将扫帚靠在墙边。
“走之前，一顿饭。”林澈继续说。
庭院里的空气凝固了。
莫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饭？
这个把卡玛泰姬图书馆当成数据库，把神圣的魔法当成物理实验的怪胎，在离开前，居然要请他们吃饭？
这是什么离奇的逻辑？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告别仪式？还是又一次的行为艺术？
“为什么？”莫度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个月，你们提供了场地和基础信息支持。”林澈给出了理由，“这是一笔交易，我支付报酬。”
交易。
报酬。
又是这种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词汇。
莫度感觉胸口一阵发堵。他想拒绝，想呵斥对方不要用这种方式来玷污卡玛-泰姬的传承。
但王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带着一丝好奇：“你想去哪里吃？”
“地点，你们定。这个星球的任何坐标。”林澈的回应，平静中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自信。
莫度再次被噎住了。
而王，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图书馆守护者，却似乎被这句话勾起了一丝兴趣。他沉吟了两秒。
“香港。有一家店的烧鹅不错。”
说完，他抬起手，没有借助悬戒，只是并拢手指在空中随手一划。
金色的火花迸现，高速旋转，一个完美的圆形传送门在庭院的石板地上凭空展开。门的另一边，是喧嚣的、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鼎沸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莫度看着那个传送门，又看了看林澈，最终还是在王的示意下，迈开了脚步。
穿过传送门，是另一个世界。
香港，庙街。
一家灯火通明的大排档，食客满座，空气中弥漫着锅气和啤酒的味道。
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大排档的老板一见他，就笑着迎了上来，用熟练的粤语打着招呼，将他们引到一张空桌。
三人坐下。
魔法师与凡人世界的嘈杂，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莫度显得有些局促，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那个让他道心动摇的“异类”，坐在这种地方，像普通人一样吃饭。
菜很快上齐，烧鹅，炒蟹，避风塘虾。王还熟练地点了三瓶冰镇的本地啤酒。
没有人说话。
王自顾自地夹起一块烧鹅，吃得津津有味。
莫度则端着啤酒杯，迟迟没有动筷。
林澈拿起筷子，平静地开始进食。对他而言，食物只是补充生物能量的燃料，味道的好坏，不在他的核心评估体系内。
【环境评估：噪音等级75分贝，空气pm2.5指数超标。】
【社交成本核算：一顿饭，价值约1200港币。预期收益：维持与卡玛泰姬的弱连接，获取潜在的未来信息渠道。收益大于支出。可执行。】
沉默中，莫度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酒杯，直视着林澈。
“你……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憋了一个月。
林澈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一个机械而标准的动作。
“如果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林澈看着莫度和王，“这个世界，是一个程序，一个服务器。你们，是这个服务器里，拥有管理员权限的Npc。”
Npc。
虽然不懂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但莫度和王都能从林澈的描述中，感受到那种居高临下的、非同类的定义。
“而我，”林澈继续道，“是玩家。”
“玩家？”莫度追问。
“不属于这个服务器，可以随时登录，也可以随时下线。会死亡，但可以无限复活。每一次上线，都是为了变得更强，然后去往下一个更高级的服务器。”
莫度的呼吸急促起来。“所以，我们所守护的一切，我们的信仰，我们的挣扎，对你来说，都只是一场……游戏？”
“你可以这么理解。”林澈的回应，彻底击碎了莫度的侥幸，“你们的意义，是维持这个服务器的稳定。我的意义，是通关，然后离开。”
“荒谬！”莫度低吼，引来了邻桌食客不满的一瞥。
王却拦住了他。
王的接受能力，显然比莫度强得多。他给林澈倒满一杯酒，然后问出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
“你说，还有更高级的服务器。那是什么？”
林澈看了王一眼。这个光头图书管理员，比他那个执拗的师兄，拥有更广阔的认知边界。
“你们以为这个宇宙就是全部？”
林澈拿起一粒花生米。
“这个宇宙，是一个盒子。”
他又拿起另一个。
“在它的外面，套着一个更大的盒子。而在那个盒子外面，还有无数个盒子。”
“你们所敬畏的维山帝，你们所对抗的多玛姆，不过是这个小盒子里的高级玩家，或者说，高权限的管理员而已。他们很强大，但他们依然在盒子里。”
莫度彻底呆住了。
盒子理论。
这对他的世界观，是比“玩家理论”更恐怖的降维打击。他们穷尽一生去守护的现实，只是一个盒子？他们所信仰的至高神明，也只是盒子里的生物？
“你的意思是……”王的嗓音有些干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
林澈否决了他的说法。
“意义，是自己定义的。你们的意义是守住这个盒子不被破坏。这很好，很尽责。但这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终的意义。”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你们的眼界，被这个盒子限制了。你们以为对抗黑暗维度就是终极使命，你们以为从维山帝那里借取力量就是魔法的顶点。太渺小了。”
“人要有梦想。为什么不能超越维山帝？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定义规则，而不是遵守别人的规则？”
“我来这里，采集你们的数据，学习你们的语言，就是为了看懂更多盒子的构造图。而你们，却只想守着自己这个盒子，沾沾自喜。”
林澈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莫度和王的心上。
尤其是莫度，他感觉自己坚守了一生的信念，正在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间流走。
王沉默了许久，他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要如何……才能看到盒子外面的世界？”
“支付代价。”
林澈给出了唯一的答案。
他放下了几张港币在桌上，不多不少，正好是这顿饭的钱。
“交易完成。”
说完，他转身，在周围食客一片惊呼声中，单手在身前一划。
一个与王刚才所用一模一样的金色传送门，瞬间成型。
门的另一边，是斯塔克那间熟悉的，充满科技感的马里布海景别墅。
林澈没有回头。
“随时欢迎你回来，卡玛泰姬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林澈脚步未停，一步跨入了传送门。
金色的光圈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将香港的喧嚣与两位陷入沉思的法师，彻底隔绝。
别墅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林澈站在原地，系统面板自动弹出。
【坐标传送已执行。】
【能量消耗：30点。】
【当前能量：5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