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凤带着五个学生走进教师办公室时，原本略显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几位正在批改作业或喝茶聊天的老师，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好奇与探究。
这阵势可不常见。
五个学生神态各异，形成鲜明对比。
张骑鹤走在最前面，神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只是来办公室取个东西。
跟在身后的孙志杰，则完全是另一副光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全是冷汗，走起路来腿肚子都在打颤，几乎要靠在身旁同样面无人色的王浩身上。
尤小军低着头，眼神躲闪。而丁云峰，虽然强作镇定，但微微紧绷的下颌和闪烁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显然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刘彩凤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指了指面前的一片空地：“都站这儿。”
五个男生依言站定。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哨声和孙志杰因为极度恐惧而发出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
张骑鹤侧过头，看着身边抖如筛糠的孙志杰，忽然轻笑一声，用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孙志杰，你这抖得……都快到夏天里，怎么，很冷啊？要不要我把外套脱给你披上？”
这话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扇在孙志杰脸上。他猛地一僵，抖得更厉害了，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围几个老师闻言，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神情，有的摇头，有的抿嘴忍住笑。刘彩凤瞪了张骑鹤一眼，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警告，而非真正的责备。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彩凤一拍桌子，声音严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她目光如炬，扫过孙志杰、王浩、尤小军，最后定格在丁云峰脸上：“丁云峰，你也站在这儿！别以为没直接参与就能撇清关系！孙志杰他们都交代了！是不是你怂恿的？是不是你承诺出了事你叔叔能摆平？”
丁云峰脸色一变，强自争辩：“刘老师！您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孙志杰他诬陷我！”
“诬陷？”
刘彩凤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那台学校的单放机和张骑鹤上交的磁带，“要不要我现在就把这录音放给全办公室的老师听听？听听孙志杰是怎么在qq上给你‘报喜’，你又回了什么？听听他们是怎么商量着，等你叔叔‘帮忙’的？”
“别！刘老师！我……我……”
丁云峰瞬间慌了神，额头见汗。他家里的那点关系，是他最大的依仗，但也最怕被摆到明面上。
“哼！”
刘彩凤见镇住了丁云峰，不再逼问，转而看向罪魁祸首孙志杰，“孙志杰！你撕毁同学笔记，企图诬陷，还摔坏别人复读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老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孙志杰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认错，几乎要瘫软下去。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
刘彩凤厉声呵斥，“张骑鹤同学的损失，你们必须赔偿！那台复读机，原价多少？”
张骑鹤平静地回答：“买的时候一百块钱，用了不到一个多月。”
刘彩凤看向孙志杰四人：“听到没有？复读机是孙志杰你亲手摔的，主要责任在你！但这件事你们四个都有份！这样，孙志杰，你赔一百块！丁云峰、王浩、尤小军，你们三个，一人赔二十！凑够一百六十块，多出来的钱，算是给张骑鹤同学的精神补偿和耽误他学习时间的补偿！有没有意见？”
“没……没意见……”孙志杰忙不迭地点头，只要能不闹大，赔钱他认了。
丁云峰脸色铁青，但看着刘彩凤手中的磁带和周围老师审视的目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意见。”
王浩和尤小军也低着头小声说：“没意见。”
“好！”
刘彩凤雷厉风行，“钱，放学之前，必须凑齐，交到张骑鹤手上！另外，你们四个，每人写一份不少于一千字的深刻检讨，明天早自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不仅要向张骑鹤道歉，也要向董知瑜同学道歉！听到没有！”
“听到了……”四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应道。
“至于是否上报学校给予处分，”
刘彩凤语气放缓，但目光更加锐利，“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和检讨的深刻程度！如果再有类似事件，数罪并罚，绝不姑息！都给我记住这次教训！”
处理完毕，刘彩凤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除了张骑鹤，其他人都回教室写检查！钱记得赔！”
丁云峰、孙志杰四人如蒙大赦，又羞又愧，灰溜溜地逃离了办公室。
刘彩凤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得不像话的学生，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骑鹤，这件事你受委屈了。处理结果，你还满意吗？”
张骑鹤微微躬身：“谢谢刘老师主持公道。我很满意。”
他清楚，刘彩凤这样处理，既给了他交代，也控制了事态，避免彻底激化矛盾，是目前最稳妥的方式。那一百六十块钱，更是意外之喜。
“嗯，回去安心学习吧。别再为这些事分心。”刘彩凤摆摆手。
“谢谢老师。”
张骑鹤再次道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被孙志杰“珍藏”后又交还的、带着褶皱的笔记纸，眼神深邃。一百六十块“巨款”，足够他买一台更好的复读机，还有不少结余。而丁云峰和孙志杰经此一役，至少在明面上，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放学后，孙志杰四人果然乖乖凑齐了一百六十块钱，由孙志杰磨磨蹭蹭地交给了张骑鹤。
张骑鹤面无表情地接过，清点后塞进口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晚上，回到出租屋，张骑鹤在灯下，极其小心地将那几页被撕下、有些皱巴巴的笔记纸展平，用透明胶带在背面仔细地粘贴好修复。
虽然痕迹无法完全消除，但至少内容完整清晰了。
第二天一早，张骑鹤来到教室，看到董知瑜已经坐在位置上看书。他走过去，将修复好的整本笔记轻轻放在她桌上。
“董知瑜同学，笔记……还给你。非常抱歉，中间有几页不小心弄皱了，我已经尽量修复了。”
张骑鹤语气诚恳，带着歉意。
董知瑜抬起头，看了看笔记，又看了看张骑鹤。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然后，她轻轻“哼”了一声，故意板起那张清丽的小脸，用一种略带娇嗔的语气说：“张骑鹤，你怎么搞的？借给你的笔记就这么不爱惜？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借东西给你？”
若是以前那个阴郁的张骑鹤，听到这略带责备的话，恐怕会无地自容。但此刻，灵魂是明旭峰的张骑鹤，却从董知瑜那刻意板起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并非真正恼怒的情绪，甚至……有点像朋友间的调侃？
他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和自责，顺着她的话，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试探道：“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辜负了董大学霸的信任。要不……我也给你写份检讨书？保证深刻，不少于一千字，怎么样？”
董知瑜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同冰河解冻，春花绽放，瞬间驱散了那点故意装出来的严肃。
白了张骑鹤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声道：“谁要你的检讨书……快拿回去好好看你的书吧！下次再弄坏，可真不借你了！”
说着，她将笔记轻轻推回到张骑鹤面前。
这一刻，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因成绩和身份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因为这次意外和随后的玩笑，悄然消融了一点点。一种微妙而轻松的默契，在空气中悄然滋生。
张骑鹤也笑了，接过笔记：“保证完成任务！谢谢！”
他回到座位，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