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仁最后那句“历史比你想象的更浑浊”，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在扶苏心头缓慢溶解，渗出冰冷的寒意。
那老家伙镜片后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满意眼神，挥之不去。
试探？
绝不仅仅是试探。
那是一种近乎确认的、带着血腥味的挑衅。
他是赵高的爪牙？
还是某个更庞大、更隐秘的势力伸出的触角？
两千年的亡魂，难道真的循着他的气息追来了？
扶苏站在图书馆顶楼的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在雨后的湿漉漉夜色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海。
手机在口袋里无声震动，屏幕上跳出蒙恬的名字。
他接通，没有说话。
“地方搞定了。”
蒙恬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是轻微的设备嗡鸣和远处模糊的警用电台调度声，显然在执勤，
“托你那位‘网红’老同学张伟的福，他舅舅在市政规划那边有点分量，刚好和市博物馆馆长是老同学。”
“打着‘提升重点文保单位反恐应急能力，邀请资深警务专家进行安全评估’的旗号，馆长亲自批的条子，安保部没法推诿。身份：‘特邀安全顾问’。时间：今晚九点，配合他们闭馆后夜巡。”
他语速快而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
“目标区域：重点监控区，特别是那个文物修复中心独立库房。馆长暗示过，那里存着几件‘镇馆之底牌’，轻易不开封。”
“张伟？”
扶苏有些意外，随即了然。
那个活宝，关键时刻倒真有点意想不到的门路。
“嗯，这小子一听能掺和‘秘密行动’，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得挺严实，拍胸脯保证连他亲妈都不说。”
蒙恬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无奈的暖意，
“他还给我们行动起了个代号，叫‘摸金校尉合法版’。”
扶苏嘴角微扬，阴霾的心情被这不着调的名字驱散了一丝：
“‘合法版’挺好。李立仁那边？”
“盯着的同事反馈，他下午就进了市博，到现在没出来。用的是‘内部学术研究’的权限卡，理由正当。”
“馆长对他的评价是：‘李教授？那真是废寝忘食啊，对秦代文物，特别是青铜器，简直是痴迷！’， 痴迷？”
蒙恬冷哼一声，带着实质般的杀气，
“我看是鬼迷心窍！”
“小心。”
扶苏只吐出两个字，千钧之重。
“明白。”
蒙恬的声音沉静下来，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玄铁，
“今晚，我去会会这位‘痴迷’的李教授。”
晚九点整，市博物馆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蒙恬出示证件后无声滑开。
冷白色的LEd灯光将空旷的大厅照得如同手术室般纤毫毕现，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巡逻安保人员拉长的身影和冰冷的展柜棱角。
空气里弥漫着恒温恒湿系统特有的、略带干燥的凉意，以及一种属于无数沉寂古物的、难以言喻的凝重气息。
安保部主任姓王，是个面相敦实的中年汉子，眼神里透着长期从事高强度安保工作特有的警惕和一丝疲惫。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安保，其中一个好奇地打量着蒙恬警服肩章上代表精锐特警的徽记。
“蒙警官，久仰大名！您在城西银行劫案现场那视频，我们安保部都当成教材放了好几遍了！”
王主任热情地伸出手，带着职业性的恭维，
“馆长交代了，今晚我们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整个馆区您随便看，系统权限也给您开最高级别的临时授权。”
他递过来一个特制的平板终端，上面实时显示着整个博物馆所有监控画面、门禁状态和传感器数据流。
蒙恬接过平板，沉稳地点点头：
“王主任客气了，职责所在。主要是看看关键节点的物理防护和人防结合有无疏漏，特别是突发情况下应急通道的响应效率。”
他目光扫过屏幕，动作专业而熟练地调取着数据图层，手指在代表文物修复中心独立库房区域的红色高亮模块上划过，
“这里，独立库房区，核心防护单元，资料显示是新升级的第三代‘天网’系统？”
“对！绝对的核心重地！”
王主任立刻挺直了腰板，带着自豪，
“三重生物识别加动态密码，全时无死角监控，冗余电源，独立通信链路，地震、烟雾、水浸传感器一应俱全！连只苍蝇飞进去都能被系统标红追踪！”
“压力感应地板，激光矩阵，温湿度波动超过0.5%自动报警！这套系统运行一年多了，从没出过岔子！”
他拍着胸脯保证。
“嗯，很先进。”
蒙恬目光专注地盯着平板，手指快速滑动，调取过往一周的系统后台日志，语气平淡无波，
“不过，再好的系统，也得看维护和值守的人。日志排查也是安全评估的重要环节。”
他看似随意地翻看着，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如同精密的筛网。
突然，他指尖一顿，屏幕上一行毫不起眼的后台记录被放大：
【系统日志：L3区域，文物修复中心秘库- 主安保矩阵状态】
时间： 2025-07-07 02:17:03
事件： 主控链路中断。
备用链路未响应。
状态： 完全离线 ，持续时间： 30秒
恢复： 2025-07-07 02:17:33 主链路恢复，系统自检通过，无异常报告。
触发机制： 内部心跳信号丢失，原因代码：未明
持续三十秒的完全离线！
在安保级别最高的核心秘库！
而且事后系统自检居然报告“无异常”？
王主任凑过来一看，脸色“唰”地变了，刚才的自信像潮水般退去，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这不可能！”
他抢过平板，手指有些发抖地操作着，反复确认那条记录，
“‘天网’系统有七重独立冗余！主链路断，备用一、备用二会立刻顶上，备用链路全断的概率比陨石砸中还低！而且，而且昨晚是我亲自带班！主控室大屏一切正常！根本没收到任何报警！”
他猛地抬头看向蒙恬，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蒙警官，这、这记录会不会是系统误报？或者黑客入侵篡改了日志？”
他宁愿相信是技术故障或者外部攻击，也无法接受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蒙恬盯着王主任骤然失血的脸，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回平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点了点那条幽灵般的记录。
“误报？黑客篡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让王主任头皮发麻的锋利感，
“系统底层日志被篡改的可能性，比备用链路同时失效还低。至于昨晚的值守---”
他抬眼，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刮过王主任身后的两个年轻安保，
“王主任，昨晚02:15到02:20之间，监控室值班人员是谁？当时内部通讯频道有无异常静默？有没有人短暂离开岗位？哪怕是去洗手间？”
强大的压迫感和精准的指向性质问，让那两个年轻安保脸色也变了。
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眼神有些躲闪的安保员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小赵！昨晚02点到03点是你盯核心大屏！”
王主任猛地转身，厉声喝问，
“怎么回事？！”
那名叫小赵的安保员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
“主、主任，我、我昨晚那个时间段确实、确实肚子有点不舒服，离开监控台大概、大概不到两分钟！就去了趟洗手间！但是、但是我走之前反复确认过所有屏幕都正常！而且、而且小李就在旁边工位！”
他急切地看向另一个安保员。
小李赶紧点头：
“是是是！主任，小赵很快就回来了！我当时、我当时正戴着耳机听夜班音乐电台，不过余光一直扫着大屏的！真没看到异常！系统警报也没响！”
他一脸无辜和笃定。
两分钟？
蒙恬漆黑的瞳孔深处，冰冷的锐光一闪。
三十秒的空白，正好卡在这关键的两分钟之内！
太巧了。
巧得如同精心丈量过。
对方不仅熟知系统漏洞，更深谙人性弱点和小型团队的运作缝隙！
“王主任，”
蒙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个漏洞的性质和可能性，我需要单独进入L3秘库区域进行实地勘验。这是最高等级安全隐患，必须立刻排查源头。请提供独立物理密钥并暂时屏蔽该区域所有内部监控十分钟。这是安全评估的特殊流程。”
他亮出自己的电子授权令，上面有醒目的紧急事态处理权限编码和馆长签名电子戳。
王主任已经被那条诡异的记录和可能的玩忽职守吓懵了，此刻只想撇清责任，看到蒙恬那极具压迫力的授权编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好！应该的！完全理解！我马上安排！秘库第三应急通道，需要我的主任密钥和您的临时授权双因子认证！我亲自给您开门！屏蔽监控马上生效！”
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自己的终端，声音都在发颤。
沉重的合金隔离门在双重认证下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狭窄、仅供单人通行的应急通道，冷白色的灯光将通道照得一片死寂。
王主任留在门外，脸色苍白地守着屏蔽倒计时。
蒙恬闪身而入，应急通道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被寂静放大。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迅速，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震动或气味。
没有激光束，没有压力感应，没有热能扫描的嗡鸣——王主任权限内的临时屏蔽措施生效了。
他能感觉到墙壁内部电缆细微的电流声，以及更深处传来的、某种设备运转的低频震动。
通道尽头，是秘库真正的核心入口——一扇厚重的、泛着哑光的特种合金铸造门。
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个复杂的生物识别面板和一个物理密钥插槽。
蒙恬取出王主任给的物理密钥——一根特制的金属棒，插入插槽，同时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面板上。
“滴，权限确认。最高安全顾问，蒙恬。临时访问权限激活。时限：十分钟。”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厚重的合金门发出沉闷的机械啮合声，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混合着特种防锈油、干燥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古怪的腥甜锈蚀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秘库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
没有窗户，整体如同一座埋藏在地下的金属堡垒。
墙壁是纯粹的、毫无装饰的银灰色高强度合金，天花板镶嵌着嵌入式光源，投下均匀但冰冷的光线。
巨大的恒温恒湿陈列柜一排排整齐排列，覆盖着厚厚的防尘罩，如同沉默的棺椁。
柜体间是宽阔的通道，地面光洁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极其低沉的嗡鸣，维持着这里死水般的恒温和极低的湿度。
蒙恬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没有红外报警网格，没有动态捕捉摄像头的红色光点——屏蔽果然彻底。
他放轻脚步，看似在例行检查通道、消防设施和柜体固定装置，目光却锐利地掠过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接口和地面可能留下的细微痕迹。
没有破拆痕迹。
没有非法接线。
地面光洁如新，连一粒多余的灰尘都看不到。
然而，那股腥甜锈蚀的味道，却像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更加清晰，源头直指秘库最深处、一个被独立透明合金罩隔离的区域！
蒙恬的心跳，在嗅到那股越来越浓的腥甜时，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半分。
那味道，如同深埋地底的青铜器被强行撬开时逸散的、混合着泥土、尸骸和金属锈蚀的腐败气息！
他循着气味，无声且快速地移动到那个独立隔离区。
隔离罩内没有陈列柜，只有一个造型古朴、非金非石的黑色底座，稳稳地放置在正中央。
底座上，静静地横陈着一把长剑！
剑长三尺有余，剑身狭长，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通体呈现一种历经无尽岁月沉淀后的暗沉青黑色。
剑身之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神秘鸟篆纹路！
那些纹路在均匀的冷光下，仿佛深嵌在青铜之内，流淌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意志。
剑格处镶嵌着一颗色泽深暗、毫无光泽的圆形宝石，如同凝固的血痂。
正是那把在扶苏模糊记忆碎片中无数次闪现，在胡亥篡位矫诏中象征至高权力、最终将他和蒙恬逼向绝路的——泰阿！
始皇帝嬴政的佩剑！
然而，此刻的泰阿剑，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剑身之上，肉眼可见地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又无比清晰的黑红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冰冷的青铜剑身上缓缓流转、纠缠，时而凝聚如血线，时而扩散成一片暗淡的红雾，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
尤其剑格处那颗深暗的宝石，在红芒流转间，隐隐透出一丝丝极其微弱、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悸动！
更让蒙恬瞳孔骤缩的是底座周围的地面！
零散地洒落着几片东西——不是现代的纸张或塑料，而是灰白色的、边缘粗糙的骨片！
每一片骨片上都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颜料，刻满了扭曲、怪诞、充满亵渎意味的诡异符号！
这些符号与泰阿剑身上的鸟篆纹路风格迥异，充满了原始野蛮的巫祭气息，如同用最污秽的诅咒刻写而成！
一股寒意，比秘库的低温更刺骨百倍，瞬间席卷了蒙恬全身！
他死死盯着那缠绕剑身的黑红光芒和散落的诡异骨片，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血祭！
有人在用古老邪法激活这把凶兵！
李立仁！
他得手了！
就在昨夜那诡异的三十秒空白里！
他不仅进来了，还完成了某种亵渎的仪式！
那腥甜的锈蚀味，分明是鲜血混合着腐朽力量的气息！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秘库中响起！
声音沉闷，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震颤！
底座上的泰阿剑，剑身猛地一颤！
萦绕其上的黑红光芒骤然变得浓郁了几分，如同贪婪的恶兽苏醒，吞吐着愈发强烈的凶戾之气！
整个秘库的温度似乎都凭空下降了！
来不及细想！
蒙恬眼中厉芒爆射！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探查在刹那间褪去，只剩下刻进骨髓的统帅本能和护主杀意！
他猛地踏前一步，右手肌肉贲张，闪电般抓向隔离罩侧面的应急手动开启扳手！
必须立刻拿下这把邪剑！
阻止能量继续增强！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扳手的刹那——
“咔嗒！咣当！！”
两声巨大、沉闷、如同断头铡刀落下的恐怖巨响，几乎是同时在他身后和头顶炸开！
秘库唯一的合金大门，那扇厚达半米、理论上需要最高权限才能关闭的特种合金门，竟在没有任何警报触发的情况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上，彻底锁死！
紧接着，头顶天花板几个隐蔽的通风口栅格无声弹开！
嘶……
极其轻微的气流喷射声响起！
无色！
无味！
但蒙恬身为顶尖特种战士那千锤百炼的危险嗅觉在瞬间拉响了最高警报！
一股极其细微、带着一丝甜腻感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鼻腔瞬间钻入脑中！
神经麻痹气体！
陷阱！
一个精心布置、等着他自投罗网的致命陷阱！
蒙恬的反应快到极致！
在闻到那丝甜腻的瞬间，他猛吸的半口气硬生生卡在喉咙，全身肌肉在神经毒素侵袭前强行绷紧，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不进反退！
他不是扑向大门，而是闪电般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巨大恒温恒湿陈列柜后！
同时，手臂上的特警终端被他狠狠砸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消防报警按钮！
“啪！”
终端精准命中！预想中刺破死寂的尖利警报声，并没有响起！
整个秘库的内部应急系统，如同被彻底掐断了喉咙！
死寂！
只有通风口持续喷吐着无形毒蛇的嘶嘶声，以及那柄妖剑泰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
蒙恬背靠着冰冷的合金柜体，屏住呼吸，全身感官提升到极限，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虎。
麻痹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他的肢体末端，但他强大的意志和体魄在死死抵抗。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特制甩棍，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清醒。
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锋，切割着死寂空间中的每一丝空气流动。
嗒、嗒、嗒！
脚步声。
从容、稳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从不远处一排陈列柜的阴影深处响起。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秘库中回荡，每一步都敲在人心头。
一个人影，缓缓踱步而出。
他穿着一身博物馆常见的研究员白色制服，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那双眼睛！
镜片后那双眼睛，在秘库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混合了狂热、嘲弄和毒蛇般冰冷寒意的光芒，死死锁定在藏身柜后的蒙恬身上！
正是李立仁！
他右手随意地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造型奇特、连着几根数据线的黑色控制器。
左手，则如同抚摸情人般，轻柔地抚摸着旁边一个陈列柜冰冷的合金外壳。
“反应真快，不愧是蒙将军。”
李立仁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瓮声瓮气，却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般的寒意，
“两千年的轮回，这刻在骨子里的战场直觉，竟丝毫未减。令人钦佩。”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夸张的惋惜，
“可惜啊，再敏锐的直觉，也挡不住科技的‘福音’。这神经麻痹毒素，‘天使之吻’，无色无味，渗透性强，分子级分解，事后无残留。专门为你们这种非人的存在准备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手脚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一步步逼近，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手中的控制器，显然掌控着整个秘库的牢笼和毒气。
蒙恬背靠着冰冷的柜体，胸腔里那颗属于大秦上将军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每一下都泵出滚烫的血液与冰冷的杀意。
麻痹感已经蔓延到小腿和手臂，如同无数冰冷的铁线缠绕着筋肉，试图将他拖入无力的深渊。
他盯着李立仁那双在镜片后闪烁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眼睛，千年的沙场直觉让他瞬间判断——强行动手，九死一生！
必须拖延！
必须找到破绽！
“李立仁！”
蒙恬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剧烈屏息后的粗重喘息，却如同受伤的猛兽低吼，充满了原始的压迫力，
“你果然是条忘不了旧主骨头的老狗！赵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两千年来还像蛆虫一样，在历史的泥潭里钻营？！”
他刻意激怒对方，同时竭力调动着每一分对抗毒素的力量，右手紧握的甩棍纹丝不动。
李立仁的脚步果然顿了一下。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掠过一丝被戳中痛处的阴鸷，但随即化为更浓烈的嘲弄。
“赵高？”
他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拙劣的笑话，
“那个志大才疏、最终被自己养大的野心反噬的阉奴？他也配做我的主人？”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黑色控制器，如同展示一件艺术品，
“蒙将军，时代变了。你和那位‘长公子’还抱着腐朽的过去不放，而我，早已看到了更广阔、更永恒的未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热的呓语，
“帝国？霸业？多么渺小！这把剑，泰阿！承载的不仅是权力！更是跨越时空的桥梁！是无尽伟力的钥匙！是通往不朽的门票！赵高只看到了王座，而我---”
他的目光贪婪地射向那柄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古剑，
“看到了神座！”
他猛地踏前一步，逼近蒙恬藏身的柜体死角，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蒙将军，放下那可笑的武器吧。两千年前的将军令，在如今这个时代，不过是一堆废铁。”
“看在我们‘故人’一场的份上，告诉我，扶苏在哪里？把他交给我，或许，我可以让你亲眼见证，真正的‘不朽’是如何诞生的！”
“做梦！”
蒙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如同两块生铁摩擦！
就在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他积蓄的、对抗麻痹的最后力量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并没有如李立仁预料的冲出来，而是猛地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身侧那个沉重的恒温恒湿陈列柜底座上！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重达数吨的合金陈列柜底座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整个柜体连同里面覆盖着防尘罩的珍贵文物，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猛地朝着李立仁的方向轰然倾倒！
如同倒塌的城墙！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搏命打法！
李立仁眼中的嘲弄瞬间化为惊骇！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蒙恬在麻痹毒素下怎么可能还有如此狂暴的力量！
那巨大的阴影带着恐怖的呼啸当头压下！
他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狼狈不堪地向后急窜！
轰隆！！！
沉重的合金柜体狠狠砸在秘库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冲击波将附近的几个小陈设台都震得移位！
爆裂的恒温系统管路喷出白色的冷气，如同战场硝烟弥漫！
无数碎片和防尘罩崩裂飞溅！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混乱和弥漫的白色冷气遮蔽视线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烟雾的黑色闪电，从倾倒的柜体后方悍然暴起！
不是冲向大门！
也不是冲向李立仁！
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扑秘库最深处那把妖异嘶鸣的——泰阿剑！
蒙恬的目标从未改变：
那把邪异的钥匙！
比李立仁的狗命重要百倍！
他的身影在弥漫的冷气中若隐若现，布满冷汗的脸颊上青筋暴起，那是意志与剧毒、与肌肉失控的极限角力！
麻痹感已经蔓延到腰部和大臂，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烧红的刀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燃烧的沙砾！
但他的眼神，燃烧着两千年前在长城边塞、在匈奴铁骑前都未曾熄灭的烈火！
“找死！！！”
李立仁惊魂未定地从弥漫的冷气中爬起，看到蒙恬扑向泰阿剑的瞬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眼中仅剩的理智被狂怒和恐惧彻底撕碎！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控制器，手指疯狂地戳向某个猩红色的按钮！
不是停止毒气！
不是开门！
而是——
嗡——！！！
隔离罩内，底座上的泰阿剑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震鸣！
剑格处那颗凝固血痂般的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黑红血光！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空气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如同狂暴的孽龙，以泰阿剑为中心，朝着扑来的蒙恬狠狠炸开！
秘库内所有灯光疯狂闪烁，濒临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