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的风波在圈内悄然流传，“陈默”这个名字成了帝都古玩界心照不宣的禁忌。周子豪的汝窑局被当众戳穿，周家颜面受损，暗流汹涌。
三天后，午夜。
一辆黑色奔驰无声滑入东郊一处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在电子指令下缓缓升起，露出内部截然不同的景象——柔和璀璨的水晶灯光下，波斯地毯铺陈，空气里弥散着雪茄与昂贵香槟的气息。衣着光鲜的男女低声交谈，目光却锐利如鹰。这里是帝都地下拍卖会“暗阁”，只认财富与眼力，不问身份。
陈默依旧一身简单的棉麻衬衫牛仔裤，与周围格格不入。宋妍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丝绒礼服，冷艳干练，挽着他的手臂。“情报显示，周家今晚必有大动作，”她借着整理鬓发，声音压得极低，“而且，有风声说‘千王’司徒雄来了。”
司徒雄，东南亚赌王，眼力毒辣，尤擅盲拍，传闻从未失手。
陈默目光平静地扫过会场，在二层VIp包厢的落地单向玻璃上略微停顿——他能感觉到，一道阴冷如毒蛇的视线正穿透玻璃，死死锁定自己。周子豪。
“欢迎莅临‘暗阁’！”台上身着燕尾服的主持人声音磁性，“老规矩，重头戏前，先来点开胃小菜——‘盲匣斗宝’！”
侍者鱼贯而出，将十个完全密封、大小不一的檀木匣置于展台，一字排开。匣子表面无任何标识。“规则很简单，”主持人微笑，“三分钟观察，不可触碰，不可借助仪器。随后蒙眼竞拍，价高者得！开匣验货，盈亏自负！”
全场哗然，旋即兴奋起来。这是真正的豪赌，考验的是眼力、记忆与直觉的极限！灯光骤暗，只余十束追光精准打在盲匣上。
嗡——
陈默眼底深处，金红流淌。神瞳开启！
世界瞬间褪去色彩，檀木匣在他视野中变得半透明。匣内物件纤毫毕现：
一号匣：清代白玉扳指，沁色自然，微瑕。
二号匣：明代民窑青花碗，普通货色。
三号匣……
当目光扫到第七号匣时，陈默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那匣子内，赫然是一只体量硕大的青花大罐！罐腹浑圆，浓艳的青料绘着传神的人物故事图——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车中，车前一个武士执戟开路，山间云雾缭绕，赫然是脍炙人口的“鬼谷子下山”！
但这并非重点。神瞳穿透浓艳的青花釉层，直抵罐底——一圈涩胎无釉的底部，在强光下似乎空无一物。然而，在陈默的金红视野里，那粗糙的胎土深处，竟极其隐晦地沉淀着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胎色融为一体的款识印记！印记边缘，时光侵蚀形成的细微“土沁”痕迹蜿蜒深入胎骨，绝非现代做旧能仿！
元代枢府瓷暗款！真品无疑！且是存世稀少的“鬼谷子下山”人物故事罐！
“有点意思。”一个略带沙哑、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声音在陈默侧后方响起。一个穿着暗红色唐装、身材矮胖、手指上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中年胖子，正眯着眼睛打量七号匣。他身边站着两个气息沉凝、太阳穴微鼓的保镖。司徒雄！
他也盯上了七号匣！
三分钟转瞬即逝。
“时间到！请诸位戴上眼罩！”主持人宣布。
黑色丝绒眼罩隔绝了所有光线。会场陷入一片黑暗。
“盲拍开始！一号匣，起拍价10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升温。陈默与司徒雄都沉默着，如同潜伏的猛兽。
“……七号匣，起拍价，100万！”主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150万。”司徒雄率先开口，语气随意。
“200万。”另一个声音加入。
“280万。”司徒雄加价。
“300万。”陈默平静的声音响起。
包厢方向，周子豪的冷笑几乎溢出玻璃。
司徒雄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有人敢跟他竞价。“350万。”
“400万。”陈默紧跟。
价格一路飙升，其他竞拍者早已噤声，全场只听得到两人平静却针锋相对的叫价。
“600万。”司徒雄的声音透出一丝不耐。
“650万。”陈默寸步不让。
“小友，何必意气用事？”司徒雄的声音透过黑暗传来，带着无形的压力，“这匣子，老夫看上了。700万！”
“各凭眼力，价高者得。710万。”陈默语气毫无波澜。
短暂的死寂后。
“呵…好！好胆色！800万！”司徒雄冷笑，带着怒意。这已远超他对七号匣内物品的预估价值上限，但他“千王”的名头，不能折在这里！
陈默沉默了一秒，就在司徒雄以为他退缩时——
“1000万。”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为一个盲匣砸千万？疯了！
“你！”司徒雄唐装下的胸膛微微起伏。他身边一个保镖向前微踏一步，一股凌厉的气息锁定陈默。
宋妍神经瞬间绷紧，手悄然按向腰间暗袋。
“司徒先生？”主持人询问。
“哼！”司徒雄重重哼了一声，“后生可畏！老夫…放弃！”声音里压抑着冰冷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七号匣，1000万，成交！归属……这位先生！”追光打在陈默身上。他摘下眼罩，神色淡然。
“开匣！开匣！”人群躁动起来。
檀木匣被小心打开。当那只器型雄浑、青花发色浓艳深沉、人物描绘栩栩如生的大罐暴露在灯光下时，惊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鬼谷子下山图罐？！”
“青花发色…像是元青花啊！”
“不可能！元青花人物故事罐全是国宝级，存世已知的就那几件！”
“安静！”主持人激动地声音发颤，“请…请陈先生掌眼！”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陈默身上，包括二楼包厢冰寒的视线，以及司徒雄惊疑不定的审视。
陈默走到罐前，并未看那精美绝伦的纹饰，而是直接伸手，指尖在罐底无釉的涩胎上，沿着一个极其隐晦、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形轨迹，轻轻拂过。
“麻烦，强光手电，斜45度打底。”他吩咐。
一道强烈的光束聚焦罐底。
陈默的手指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在强光下细细抚摸那片粗糙的胎底。片刻，他指尖在靠近圈足边缘一处微微停顿，用力一按一抹！
奇迹发生了！
在强光侧照和他独特的擦拭下，那片胎土上，一个极其淡薄的、由内而外透出的青白色印记，如同沉睡了七百年的幽灵，缓缓浮现出来！
印记线条古拙，正是元代枢府瓷特有的符号暗款！印记边缘，天然形成的土沁深入胎骨，斑驳陆离，散发着无法伪造的岁月气息！
“暗款…土沁入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藏家挤到最前，老泪纵横，声音颤抖，“真的是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又一件国宝现世了！”会场彻底沸腾！
司徒雄脸色铁青，他明白自己栽了，栽在对“肉眼不可见痕迹”的判断盲区上！他死死盯着陈默抚摸罐底的动作，眼神闪烁不定。
二楼包厢内，周子豪手中的红酒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鲜血混着酒液滴落。他眼神阴鸷得可怕。
“好！好得很！”司徒雄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鼓起了掌，打破了震撼的气氛。他走到陈默面前，矮胖的身躯竟散发出极强的压迫感，目光如毒钩：“英雄出少年！陈默是吧？老夫记住你了。”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血腥气：“不过小子，这罐子…还有今晚的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拍卖会才刚开始，‘暗阁’的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们…慢慢玩！”
司徒雄带着保镖转身离开，留下一片狼藉与窃窃私语。
宋妍靠近陈默，低声道：“麻烦大了，司徒雄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陈默的目光却越过喧嚣人群，再次落向二楼那面单向玻璃。神瞳金芒微闪，仿佛穿透了玻璃，与后面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狠狠碰撞！
他轻轻抚摸着元青花大罐冰凉的釉面，感受着其蕴含的磅礴历史气韵，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无妨，”他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兵刃出鞘的锋芒，“捡漏捡的是宝，打脸打的是人。无论是‘千王’，还是藏头露尾的周三少…想玩？”
“奉陪到底。”
帝都秋拍的前哨战，在这地下暗阁，已硝烟弥漫！真正的风暴，正在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