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岩城的生存法则
那块质地普通的青玉佩，最终在一家当铺不起眼的侧窗口，换来了十五个铜板和一小块指甲盖大小、被称为“碎灵”的黯淡晶体。
当铺朝奉那挑剔而了然的眼神，仿佛早已看穿这玉佩的来路不甚光明，但黑岩城自有其灰色地带的规则，只要不是牵扯到大家族的重案，些许赃物，他们照收不误。
林风对价格没有异议。十五个铜板，足够他买上几十个扎实的炊饼，或者几剂最普通的治疗风寒的草药。而那块“碎灵”，据朝奉漫不经心的提点，是“仙师们”用的东西，凡人拿着也没大用，但可以去城西的“杂货铺”换点特别的小玩意儿。
这印证了林风的猜测，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超乎寻常的力量体系。这枚碎灵，以及“仙师”这个称谓，比那十五个铜板更让他重视。
他没有立刻去消费。揣着这第一笔“启动资金”，感受着怀中铜钱冰冷的触感和碎灵那微弱的、奇异的冰凉感，林风并没有安全感，反而更加警惕。怀璧其罪，一个流浪儿拥有哪怕这点钱财，也足以引来杀身之祸。
他将大部分铜钱和那块碎灵，谨慎地收入了十立方米静止空间的最角落，只留下两三个铜板放在破衣服的暗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他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食物，而是信息。
无知，是最大的危险。他需要了解这座黑岩城的生存法则，了解那高高在上的三大家族，以及……那神秘的“仙人”和“升仙大会”。
特工的本能让他开始构筑自己的情报网络。这个网络并非由人手构成，而是由他的双眼、双耳，以及超越常人的分析和归纳能力组成。
他选择了几处最佳的情报集散地：
一、城门附近的茶摊。 这里是外来者和底层劳力歇脚的地方，消息流通快，虽然真假混杂，但能听到最原始的传闻和动向。
二、市场区的几个固定小吃摊。 摊主往往是本地通，长期经营，接触三教九流，是了解本地势力和民生百态的好窗口。
三、靠近城中心广场的酒楼后巷。 那里是伙计们偷懒、倒垃圾的地方，偶尔能听到酒楼里客人（往往是有些身份的人）交谈的只言片语。
四、流浪儿和乞丐的聚集点。 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消息渠道，他们对危险（比如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人不能惹）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林风像一道阴影，游走于这些地方。他不再主动与人搭讪，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沉默地蹲在角落，或者假装在寻找食物残渣，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上。
他听到守城的卫兵抱怨大家族的跋扈，听到小贩议论哪家商铺的租金又涨了，听到脚夫吹嘘自己给赵家运送货物的见闻，也听到酒楼的伙计低声议论李家小姐的美貌和王家公子的纨绔。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旋转、归类、拼接。
同时，他也在“看”。观察街道的布局，哪些区域繁华，哪些区域破败；观察那些挂着“赵”、“王”、“李”旗帜的商铺、府邸，留意进出人员的衣着、气度和护卫情况；观察城卫兵的巡逻路线和频率。
几天下来，一幅关于黑岩城的立体图景，逐渐在他脑中清晰起来。
生存法则第一条：认清头顶的天。
黑岩城的天，由三大家族共同撑起，也在他们的阴影笼罩之下。
赵家， 掌控矿脉与兵器锻造。家族子弟多习武，作风强硬霸道，据说与城主府关系密切。其家族标志是交叉的铁锤与矿镐。林风亲眼见过赵家护卫当街鞭笞一个冲撞了车队的小贩，无人敢阻拦。
王家， 垄断了城内近半的药材生意和数条重要商路。家族底蕴深厚，子弟多修文习算，看似温和，实则算计最深。他们的护卫看似不多，但林风注意到，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总有眼神机警的人在巡视。
李家， 以纺织、丝绸起家，近年似乎开始涉足玉石珠宝。家族擅长交际，与各方关系微妙。其家族中女子地位似乎不低，关于李家小姐擅长魅惑之术的流言，在市井间颇有市场。
三大家族盘根错节，共同把持着黑岩城的命脉。他们之间有合作，更有竞争。普通百姓、商户，想要在黑岩城活下去，首要之事就是弄清楚这三家的规矩，以及不要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
生存法则第二条：敬畏看不见的力量。
“仙人”的传说，在这座城市里并非虚无缥缈的故事，而是一种切实存在的、令人敬畏的力量。
从收集到的信息中，林风大致拼凑出：
所谓的“仙人”，更准确的称呼应该是“修仙者”或“修士”。他们掌握着吸纳天地“灵气”进行修炼的法门，拥有呼风唤雨、御剑飞行、施展法术的神通，寿命也远超凡人。
而成为修仙者的关键，在于“灵根”。
关于“灵根”，他听到的信息比较模糊，似乎是人体内一种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灵根有属性之分（常听到金、木、水、火、土），更有优劣之别。
“单灵根”被称为“天灵根”，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修炼速度极快。
“双灵根”、“三灵根”也已属优秀，是各修仙宗门争抢的对象。
而“四灵根”、“五灵根”则被称为“伪灵根”或“废灵根”，资质低下，修炼事半功半，难有大成。
至于“升仙大会”，正是修仙宗门——主要是附近一个名为“青岚门”的仙家势力——派遣仙师下山，在三大家族协助下，在全城范围内检测适龄少年是否身具灵根，选拔弟子的一场盛会。
这对于无数凡人而言，是一步登天，改变家族命运的唯一机会！因此，每次升仙大会前夕，黑岩城都会陷入一种疯狂的躁动之中。三大家族更是将其视为巩固地位、向仙门示好的关键场合，无不全力以赴。
生存法则第三条：谨守底层的挣扎。
在家族与仙人的夹缝中，是数量最为庞大的平民、商户和像林风这样的流浪者。他们的生存法则更加简单而残酷：依附、隐忍、或者……被碾碎。
林风看到有商户挂着三大家族某一家的标志，寻求庇护，但也需缴纳高昂的“供奉”。
他看到有流浪儿因为偷了家族护卫的一块肉，被活活打死在街角，无人问津。
他也看到，在某些阴暗的角落，存在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灰色的生存方式。
通过观察和倾听，他甚至大致了解了黑岩城几个主要地下帮派的势力和活动范围，以及一些黑市交易的点。这些都是潜在的、危险的信息，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林风也并非完全被动。他偶尔会用一两个铜板，向那些看起来消息灵通又不太危险的流浪儿或者老乞丐，换取一些更具体的消息，比如三大家族年轻一代有哪些出名的人物，往年升仙大会的情况等等。
他用特工的思维，将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分门别类地整理、存档：
势力地图： 三大家族核心产业、府邸位置、主要人物性格特征（初步分析）。
力量体系： 修仙者、灵根、青岚门、升仙大会（基本信息框架）。
生存环境： 安全区域、危险区域、可利用资源点、潜在威胁（帮派、巡逻队）。
时间节点： 升仙大会预计在半个月后举行。
夜幕降临，林风再次回到了那座废弃的庙宇。这里虽然破败，但经过他几天的暗中布置，在几个关键入口设置了简易的预警装置（几根细线连着空罐子），相对而言，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安全的栖身之所。
他点燃了一小堆偷偷捡来的干柴，小心翼翼地不让火光透出太多。火上架着一个破瓦罐，里面煮着用今天最后一个铜板买来的最便宜的米粒和一点野菜，混着从井里打来的冷水。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平静无波的小脸上。
情报收集阶段，暂告一段落。他对黑岩城有了一个宏观而清晰的认知。
三大家族，修仙者，升仙大会……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盘旋。
他的五灵根，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是“废柴”。但他拥有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一个来自现代顶级特工的头脑，一个正在成长的神秘空间，以及一份在绝境中锤炼出的、永不屈服的心志。
“升仙大会……检测灵根……”
他看着跳跃的火焰，眼神深邃。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接触超凡世界，摆脱目前蝼蚁般命运的机会。尽管他的资质被判定为最差，但若连检测的机会都没有，那就真的毫无希望。
他知道，以他流浪儿的身份，想要正常参加检测，几乎不可能。三大家族的子弟、城内富户的适龄少年，才是大会的主角。他这样的人，连靠近检测区域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必须想办法……必须得到一个检测的机会。”
他喝了一口寡淡却温热的菜粥，感受着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
如何在三大家族的眼皮底下，在无数竞争者之中，为自己争取到这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需要一个新的计划。一个更加大胆，更需要运气，也更需要利用现有信息和规则漏洞的计划。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庙外漆黑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属于这个异世界的星辰，冷漠地注视着大地。
黑岩城的生存法则，他初步掌握。接下来，他要做的，不是适应法则，而是……利用法则，甚至，挑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