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望京驿站时，夕阳已斜斜挂在西边山尖，把官道上的残雪染成一片淡金。风裹着初春的寒气刮过，东方青玄把黑色斗篷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小雅骑在马上跟在他身后，高强度的赶路让她的身体有些发虚，却依旧咬牙跟上。
“再撑半个时辰，到了夜府就能休息了。”东方青玄放缓马步，声音压得很低。他能清晰感觉到小雅的气息越来越弱，若不是靠着一股韧劲，恐怕早撑不住了。小雅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攥着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离夜家这样的大世家这么近，她更不想拖东方青玄的后腿。
两人又骑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终于看到了渊京内城的轮廓。城门处的守卫比往日少了大半，只留两个手持长枪的兵士站岗，见东方青玄蒙着面，本想拦着盘问，可一看到他腰间挂着的夜家玉佩，又瞥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小雅，便立马侧身放行。近来夜家赘婿的名声在渊京不算小，虽没人敢明着议论，但守卫们多少有印象，知道这位姑爷行事素来低调，蒙脸大抵是不想惹麻烦。
进了内城，街道比想象中冷清。往日里此时该热闹的酒楼茶馆，如今只剩几盏灯笼挂在门口，里面稀稀拉拉坐着两三个人，谈论的话题清一色是‘西南战尊洞府’。偶尔能看到穿着各世家服饰的护卫匆匆走过，神色急切，有的还扛着打包好的干粮和兵器，显然是在为前往洞府的队伍做最后准备。
“看来渊京内城很多人也去战尊洞府，渊京现在真的空了。”东方青玄在心里默念，胯下马步没停，径直往夜家府邸赶去。
到了夜府大门，守卫见是东方青玄，连忙躬身行礼：“东方姑爷回来了！要通报家主吗？”
“不用，我先去听雪轩找大小姐。”东方青玄摆了摆手，带着小雅往里走。
穿过前院的石拱桥时，连平日里负责浇花的侍女都没见到，只有廊下的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显得有些萧索。
听雪轩的院门虚掩着，东方青玄推开门，院里静得能听到松枝上积雪滑落的‘簌簌’声。夜凝霜常坐的石桌旁空无一人，桌上的白瓷茶具蒙了层薄灰，显然有段时间没人动过。廊下的鸟笼是空的，连青鸾常用的那把竹扫帚，都斜斜靠在墙角，刷毛上沾着干枯的落叶。
“公子，这里好像没人。”小雅缩了缩脖子，小声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安。 东方青玄皱紧眉头，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走到正屋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又去到左院，青鸾住的偏房也关着门，窗户纸完好无损，也没有人在。
“姑爷？您出去可是有段日子，今天回来了啊？”一个负责打扫听雪轩的侍女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清扫用的抹布，看到东方青玄，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上前见礼。
“大小姐呢？青鸾姑娘也不在？”东方青玄抓住侍女的胳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最担心的就是夜凝霜出事，如今听雪轩空无一人，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
侍女被他抓得有些生疼，却不敢挣脱，连忙回话：“姑爷，大小姐三天前就出去了！带着青鸾姑娘和一队护卫，听说好像是矿上出了什么事情，好些个矿工死了，大小姐说要去查清楚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有矿工死了？”东方青玄的心猛地一沉，“怎么死的？大小姐走之前有没有留下话？”
“具体怎么死的奴婢也不清楚，只听管家说，死的矿工都没外伤，就是七窍有点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侍女回忆着，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抹布，“大小姐走的时候挺急的，只是跟家主说了句‘矿场不对劲，我去看看’，之后就没传过消息回来。青鸾姑娘走前还跟老奴交代，让老奴每天打扫听雪轩，说大小姐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没传消息回来？”东方青玄重复了一遍，心沉得更厉害了。夜凝霜做事向来稳妥，就算灵矿偏远，也该每天传讯报平安，如今三天没动静，肯定是出了岔子。他松开侍女，转身就往外走：“快，赶紧通传家主，我要见家主！就说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找他！”
侍女从没见过东方青玄这般急切的模样，这位姑爷虽然是赘婿，但平时对他们下人也是十分客气的，当下不敢耽搁，连忙在前边带路，往夜天行的书房去。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护卫，见是姑爷和侍女，也只是躬身行礼，也没人多问，如今府里人手紧张，护卫们也没心思管这些琐事。
到了书房外，守在门口的护卫见是东方青玄，又听侍女说“有紧急事情”，便立马进去通报。没过多久，护卫出来躬身：“家主请姑爷进去。”
东方青玄带着小雅推门而入，书房里燃着一盆炭火，却依旧透着几分寒气。夜天行坐在书桌后，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脸色不是很不好看。看到东方青玄进来，随即放下纸条：“青玄贤侄？你回来了？不是去为你母亲找药了吗？”
“找药的事以后再说，先说大小姐！”东方青玄走到书桌前，没顾的上寒暄，直接开口，“我刚才从侍女那里听说，大小姐去了矿上三天没消息？矿工到底怎么死的？她带了多少人去？”
夜天行见他神色凝重，也收起了疑惑，沉声道：“你来得正好，我正为这事犯愁。近几日矿上死了十二个矿工，第一天两个，第二天三个，第三天一下子没了七个，死状都一样，验尸的老医师说，他们体内的玄气像是被强行搅乱了，经脉没断但全乱了，就像……就像被什么阴邪东西吸走了生机，连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
“大小姐带了多少人？传回来的最后消息是什么？”东方青玄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带了二十个护卫，都是战血境的好手，还有青鸾跟着，青鸾是战兵境初入，能护着她。”夜天行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纸条递过去，“她走的第一天还传回来消息，说矿场深处有奇怪的异响，工人不敢靠近，她打算第二天带护卫去探查。可从第二天下午开始，就没消息了，我派去送信的人到现在也没回来。”
东方青玄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矿场深处有黑影，需细查。”字迹是夜凝霜的，笔锋比平时潦草，显然写的时候很匆忙。
“还有件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苍茫山脉西南方向有战尊洞府即将出世，现在渊京城基本是空的。”夜天行又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各大世家，包括咱们夜家，还有王室，都把核心高手派去西南战尊洞府了。咱们夜家去了十五个战兵境高手，还有五位长老以及数十名护卫。王室则是二王子带队，带了半数禁卫。南宫家更夸张，几乎倾巢而出，就留了几个老弱看家。夜府现在就剩几十个普通护卫，和一些家族年轻一辈。”
“都去了洞府那边？”东方青玄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战尊洞府突然出现，吸引走所有高手，灵矿这边又出了人命，夜凝霜还失联了。这一切太巧了，巧得让人心慌。
他张了张嘴，想把天武王府黑衣人的事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开口只会徒增夜天行的焦虑，也无法让夜天行信服，不如先理清头绪再说。
夜天行看着他沉默，还以为他在担心夜凝霜，便又道：“我本想派人去灵矿看看，可府里实在没人能派，剩下的护卫都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去了也是送命。只能等洞府那边的人回来，可洞府后天才开，就算人立马回来，也得两天时间……”
“夜伯父，你相信青玄吗？”东方青玄极为认真的问道，这一次他说的不是夜家主，而是夜伯父。
夜天行看着眼前的女婿，在他进门后夜天行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他，夜天行发现东方青玄出去将近两个月后，整个人好像都变了，尤其是东方青玄整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以往，带着让人信服的霸气。而且他现在完全看不透东方青玄，以前的东方青玄虽然是不能修炼的经脉淤塞的废物，但也是有淬体一两重境界的，此刻的东方青玄就像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让夜天行着实奇怪。
“青玄贤侄哪里的话，你我自然是信任的。”夜天行虽然不明白东方青玄为何这么问，但是他也非常认真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小侄有些事情需要向夜伯父禀告。”
东方青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却翻江倒海。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夜凝霜在灵矿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