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如散落的拼图,在他们心中逐渐勾勒出令人窒息的真相轮廓。但苏瑶与墨渊清楚,仅凭他们二人,纵使手握真相,亦难撼动那掌控一切的庞然大物。他们需要同伴,需要更多看清迷雾、心藏反意的“觉醒者”。
他们的方式,不再是隐星谷时期略显被动的吸引与接纳,而是变得更主动,更……潜移默化。
在一座以严谨学术着称的凡人王朝藏书阁,苏瑶化身一名游学的女先生,与几位皓首穷经、却对史书中诸多“天象示警”与“王朝更替”的巧合抱有疑虑的老学士论道。她并未直言天道之弊,而是与他们探讨星象轨迹的微妙偏移与地脉变迁的古老记载,引导他们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自行推导出某些“天意”背后可能存在的、非自然的干预痕迹。当一位老学士颤抖着手指,在一张古老的星图上划出一条与“天命所归”完全相悖的隐线时,他眼中的震撼与豁然,胜过千言万语。
在一处炼器师汇聚的地下坊市,墨渊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一个沉默的观摩者。他停留在一个因坚持使用某种被主流摒弃的、会导致法器属性“不稳定”的古法炼器师摊位前,观看了整整三日。在炼器师又一次失败、颓然坐倒时,墨渊上前,捡起地上那块被视为废料的、属性冲突的金属胚,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融合了新生意境的寂灭之力探入其中。他没有改变其结构,只是极其精妙地引导了内部那冲突的能量,使其达到一个危险的、却短暂平衡的临界点。他将这块看似依旧废损、内里却蕴含着一丝“破而后立”可能的金属胚放回原处,转身离去。那炼器师在许久之后,无意中再次探查这块废料,感受到其中那丝奇异的平衡与潜藏的可能时,浑身剧震,再抬头,已不见墨渊身影,唯有眼中燃起了疯狂的、颠覆传统的火焰。
他们穿梭于市井,流连于山野。苏瑶会为一座濒临枯萎、被村民认为触怒“山神”的古老山林,细致梳理地气,引导水源,其手法并非祈求,而是基于对自然规则的深刻理解与调整,让村民亲眼见证“人力”亦可回天,悄然动摇他们对虚无缥缈“神罚”的绝对恐惧。墨渊则会在某个被大宗门压迫、资源枯竭的小型修仙家族面临绝境时,于深夜在其祖祠中留下一枚玉简,其中并非高深功法,而是数种如何利用常见低阶材料,组合出能微弱干扰灵气探测、或加速特定低阶草药生长的偏门技巧,助其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埋下不甘的种子。
他们的行动谨慎至极,每一次“点拨”都如同春风化雨,不着痕迹,确保不会立刻引来天道的注视。他们播种的是“怀疑”,是“方法”,是“另一种可能”,而非直接的反抗口号。
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却更为持久。
渐渐地,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那位老学士开始秘密整理与“非自然干预”相关的史料;那位炼器师痴迷于研究那种不稳定的平衡,炼制出的法器开始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叛逆的灵性;那些村民对“山神”的敬畏中,多了一份依靠自身努力的底气;那个小家族凭借那些偏门技巧,竟慢慢恢复了少许元气,年轻一代的眼中,少了几分认命,多了几分探究。
这些被唤醒的“觉醒者”,或许终其一生都未必会与苏瑶墨渊相见,甚至彼此不知存在。但他们如同散落在干涸大地下的休眠种子,一旦被赋予了水分与破土的可能,便会在适当的时机,顽强地钻出地面。
苏瑶能模糊地感觉到,随着这些“种子”的萌芽,天地间那无形铁幕般的压制,似乎在某些极其微小的点上,出现了一丝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松动”。这松动并非力量上的减弱,而是一种……氛围的改变。
墨渊亦有所感,他看向苏瑶:“星星之火,已开始呼吸。”
苏瑶颔首,目光穿越云雾,仿佛看到了无数微光正在黑暗中悄然亮起。
“当呼吸同步之时,便是星火重聚,燎原之势……不可阻挡之日。”
他们不再仅仅是孤独的寻道者与反抗者,他们成了唤醒沉睡意识的敲钟人。前路依旧漫长,但希望,已在这些悄然无声的唤醒中,一点点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