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那两句灵魂拷问，如同两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张雪和小李亢奋的脑门上。
工作室里刚刚还因为“七位数代言费”而变得炙热的空气，瞬间降了好几个度。
张雪脸上那堪比中彩票的狂喜表情，一点点僵住然后慢慢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没听错吧”的茫然。
“元哥，你…你这是啥意思啊？”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神情，有种自己错了但又不知道错在哪的感觉。
小李也傻眼嘴巴微张，刚才还在脑内畅想的限量版球鞋、顶级显卡、海鲜大餐，此刻都化作了泡影，咕嘟咕嘟碎了一地。
“是啊元哥，这…这不都是好事儿吗？送上门的热钱，不赚白不赚啊！难道跟钱过不去？”
陈元依旧随意的站在那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两名大将。
“好事？什么样的好事？”
他反问了一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挂个名，帮他们卖一些连自己家孩子都不会吃的工业垃圾，那和我们当初在云诚娱乐，被逼着接那些狗屁不通的推广，昧着良心恰烂钱，又有什么区别？”
“云诚娱乐”这四个字一出，小李脸上刚刚的兴奋、迷茫全都变成了愧疚和后怕。
是啊，当初在云诚，他们不就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为了KpI和提成，什么垃圾都敢往外推的氛围，才跟着元哥一起跳出来的吗？
怎么一看到钱，就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呢？
“元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李嗫嚅道，声音小了不少。
张雪毕竟是见过些场面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理解陈元的逻辑。
“元哥，你的意思是，担心这些品牌的产品质量不过关，会影响你的口碑？”
“这是一方面。”陈元点了点头，终于从门框上直起身子。
“更重要的是，我开直播做美食推荐，是想分享真正的美食，是想让更多人感受到烹饪的乐趣和食物本身的美好。而不是为了成为某些资本的喉舌，去收割那些信任我的观众。”
“张雪、小李，你们想想如果今天我接了‘鲜上鲜’的酱油，明天接了‘美味之家’的锅，后天再来个什么预制菜料理包……”
“短时间内，我们确实能赚到一大笔钱，工作室也能鸟枪换炮。”
“但是，然后呢？”
“观众是傻子吗？他们尝不出好坏吗？他们分不清什么是真心分享，什么是恰饭广告吗？”
“当他们发现，我推荐的东西，和我做出来的菜，完全是两码事的时候，他们还会相信我吗？”
陈元的话，一下子就让两人沉默了下来。
“我们要做的是内容，是能真正打动人心，留住人心的东西。钱，要赚，但必须站着赚，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屏幕前那些粉丝的信任。”
“如果为了捞快钱，什么活儿都接，什么钱都恰，那我们辛辛苦苦从云诚那个大坑里爬出来，又是图个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换个地方，继续当资本的傀儡，甚至变本加厉地去坑蒙拐骗？”
这番话，说得张雪哑口无言。
她不得不承认，陈元说得有道理。
只是，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溜走，实在是……肉疼！
“可是元哥……这机会太难得了，错过了以后可能就……”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陈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为了工作室好，小李也一样。”
“但有些钱，它烫手，它有毒。”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掂。
“这就好比做菜，食材是根本。如果食材本身就是烂的，你用再顶级的调料，再花哨的技巧，做出来的也只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垃圾。”
“那些急吼吼找上门来，开口闭口就是代言费，却对产品本身闭口不谈，甚至连样品都不愿意提供的品牌，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产品能靠品质取胜，才会想到用我的名气来贴金，来忽悠消费者。”
“我们如果接了，短期内或许能赚一笔快钱，但长期来看呢？等观众反应过来，我们‘陈元美食’这个刚刚打响的招牌，就得跟着一起臭大街。”
“这种杀鸡取卵，自毁长城的事情，我陈元不干。”
陈元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张雪和小李的最后一丝幻想，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和坚定。
而此时，海市的另一端，云诚娱乐的总裁办公室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阴云密布，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冯依云面色铁青地坐在她那张价格不菲的真皮老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关于“陈元首播破三百万”、“国宴弟子身份曝光”以及后续各大平台热搜霸榜的新闻。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刺着她的眼睛。
她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因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的神情。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她猛地将手机砸在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门口路过的秘书一个哆嗦。
站在她办公桌前，一身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顾诚，镜片后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鸷，但脸上依旧挂着他招牌式的温和而担忧的笑容。
“依云，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试图拂去冯依云心头的怒火。
只可惜，效果甚微。
“不生气？你让我怎么不生气！”冯依云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陈元！那个我不要的男人！那个被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废物！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一离开我，就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和怨毒。
当初她有多看不起对方，有多嫌弃？
甚至她都在幻想在和对方离婚之后，陈元会就此一蹶不振，甚至会痛哭流涕地后悔，会跪着回来求她复合。
可现实呢？
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大耳光！
陈元不仅没有颓废，反而活得越来越滋润，名气越来越大。
这种强烈的对比和落差感，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一定是走了狗屎运！那个什么狗屁国宴大师的弟子，谁知道是不是他花钱买来的名头，故意编出来骗人的！”冯依云咬牙切齿地低吼，漂亮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了掌心。
顾诚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伸出手，状似安抚地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依云，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就算京城厨师协会都亲自下场为他站台，那又如何？在我们海市，在娱乐圈，名声这种东西，捧得起来，自然也踩得下去。”
冯依云猛地抬头看向顾诚，眼中燃烧着怒火：“你有什么办法？”
顾诚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他缓缓俯下身凑到冯依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依云，想要毁掉一个厨师的名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他的菜下手。我们可以安排一场‘意外’，让他在直播中彻底翻车或者，找些‘专业人士’，证明他的菜品存在严重问题……”
”甚至可以让那些被他探店的餐厅配合我们，就说他收钱了....“
听着顾诚的话，冯依云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狠厉取代，但随即便蹙起了眉头：“这……会不会太明显了？而且，他现在热度这么高，万一……”
顾诚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但语气依旧温和蛊惑：“依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付陈元这种突然爆火的人，就是要趁他根基未稳，给他致命一击。难道你甘心看着他踩着你的名头，越来越风光？”
冯依云紧紧咬着下唇，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犹豫。她既渴望看到陈元身败名裂，又担心计划失败带来的反噬。
顾诚看着她摇摆不定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待着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