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露出来半截发青的手，周围沙明显被人动过。
龙弋蹲着没动，唐芯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喘着粗气。风刚停，空气里全是浮尘的味道。
“不是最近死的。”龙弋说。
唐芯点头：“关节僵了，至少死了两天。”
龙弋伸手把那人的手臂往上拉了拉，袖子滑开，露出一截皮下植入物接口，黑色的，像耳机孔。
“博士的人。”他说，“实验体残次品。”
唐芯皱眉：“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清理废物。”龙弋站起来，“走，绕北边冰湖过去。那边没人盯。”
唐芯愣了一下：“冰湖？那地方能走？”
“不能走也得走。”龙弋拍掉裤子上的沙，“血狼团下一步会堵主路，我们只能换道。”
两人没再多说，原地清点装备。龙弋把备用电池塞进战术背心内袋，检查了枪套卡扣，又从背包里抽出一根折叠登山杖。唐芯则把脉冲干扰器调到待机模式，顺手把水壶灌满。
半小时后，白露带着蒋雨萌赶到。
蒋雨萌脸色有点白，走路时微微喘气。她看见沙地里的手，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但没出声。
“情况变了。”龙弋看着白露，“我们得穿冰湖区域，去北面找信号源。”
白露扫了一眼地形，点头：“行，我断后。小萌跟紧我。”
队伍排成单列前进。龙弋在前，唐芯居中，蒋雨萌和白露在最后。气温开始下降，脚下的沙地逐渐被冻土取代，再往前，地面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进入冰湖范围时，龙弋停下，用登山杖戳了戳冰面。
“听着。”他说，“一步一试，别跑，别跳。有裂纹立刻喊。”
众人应声。
冰层看起来结实，但底下有水流声。越往湖心走，声音越清晰，像是什么东西在下面敲打。
走到三分之二位置时，蒋雨萌脚下突然一沉。
咔——
冰裂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块冰塌了下去。人直接掉进水里，只留下半个身子还在冰面上挣扎。
“小萌！”白露大喊，立刻扑过去。
她一边解围巾一边冲上去，围巾一头甩出去，刚好落在蒋雨萌手边。蒋雨萌一把抓住，手指冻得发紫。
“别松手！”白露趴在地上，双手拽住围巾另一头，“龙弋！”
龙弋已经冲到边缘。
他看都没看冰缝宽度，右手扯开保暖内衣，撕下一块布条缠在手臂上，防止低温割伤皮肤。接着左脚蹬地，整个人跳进了湖水。
水冷得像刀子。
蒋雨萌已经被水流往外拖了一米多，只剩一只手还抓着围巾。龙弋潜下去，眼睛睁不开，靠感觉摸到她的腰，一把抱住，反身往回蹬。
冰层边缘太滑，他试了两次都没爬上。最后用胳膊肘猛砸冰面，砸出一个支点，才借力把蒋雨萌推出水面。
白露和唐芯合力把她拉上来。
龙弋没跟上。他在水里停了两秒，调整呼吸，然后抓住浮冰边缘，右腿发力，翻身上岸。
一落地，整个人就开始抖。
不是害怕，是身体本能反应。他在零下二十度的水里泡了接近三分钟，体温骤降，肌肉已经开始僵硬。
但他还是先把外套脱了，裹在蒋雨萌身上。
“别冻着。”他说。
声音有点哑。
蒋雨萌牙齿打颤，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点头。白露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毯，一层层包上去。唐芯则把暖宝宝贴在她脖子和腋下。
龙弋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头，也在发抖。
白露转头看他：“你怎么样？”
“没事。”他说，“还能走。”
可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是白的。
白露知道他在硬撑。她默默把自己的保温衣递过去：“穿上。”
“你穿。”龙弋摇头，“我没那么娇气。”
“你体温比正常人低五度了。”白露盯着他，“再不处理，明天早上就走不动。”
龙弋没再推辞，接过衣服套上。动作很慢，手指不听使唤。
唐芯看着他：“你怎么敢直接跳？那水能把人瞬间冻僵。”
“不跳就得死。”龙弋低头整理湿透的裤腿，“她抓不住多久。”
白露低声说：“你刚才在水下憋了快三分钟。”
“练过。”龙弋抬头，“特种兵基础课。”
没人接话。
风又起来了，吹得冰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远处天色发灰，云层压得很低，估计很快又要下雪。
蒋雨萌缓过来一点，小声说：“对不起……拖后腿了。”
龙弋看了她一眼：“你不该道歉。是你命大，我们反应快。”
“可你差点……”
“没有差点。”龙弋打断她，“我已经上来了。”
白露插话：“先别说了，咱们得离开这。冰层不稳定，再来一次谁也救不了。”
队伍重新集结。
龙弋走在最前面，脚步有点沉，但没落后。他的鞋子里全是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声。唐芯想帮他分担装备，被他拒绝了。
“我能扛。”他说。
穿过冰湖最后一段时，龙弋突然停下。
龙弋弯腰，从冰缝边缘捡起个巴掌大、表面有烧痕的金属物件。
“这是……”唐芯凑过来。
“通讯模块。”龙弋翻了个面，“和荒岛实验室同一批次。”
白露皱眉：“有人提前来过？”
“不止来过。”龙弋捏紧那块模块，“他们在等我们。”
蒋雨萌抱着外套，缩了缩肩膀。
风更大了。
四个人影在冰面上拉得很长，朝着内陆方向移动。
龙弋走在最前，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左手握着登山杖。他的呼吸还有点重，但节奏稳了下来。
龙弋忽然抬头。
他看向西北方向的一片岩壁，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了？”白露问。
“没什么。”他说，“继续走。”
队伍加快脚步。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龙弋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此刻正隐隐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