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跳了两下，溅出一点火星，又很快归于平静，将王翠环和小杏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雕花允炆怜妻门上，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些。
“不是，柳姑娘不着急行，她都有两个大儿子了，可小姐你——”小杏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眼神里满是急色，话没说完，就被王翠环猛地抬手打断。
“隔墙有耳。”王翠环的声音比她还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说话时还下意识往窗边挪了挪，撩起半角窗纱往外面看。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连巡夜的仆役都不见踪影，可她心里还是发紧，总觉得暗处有眼睛盯着。
话音落下，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声响。
王翠环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绣着的海棠花在灯下显得有些黯淡，王县令临行前的嘱咐忽然又在耳畔响起，字字清晰：“翠环，嫁入朱家，不比在咱们自家，无后为大，你要记牢啊。”
她鼻尖一酸，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柳雨嫣性子温和，又早早有了两个儿子，平日里待她极好，从不多争什么，可越是这样，王翠环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不是嫉妒，是着急，是怕自己担不起“朱家二夫人”的身份，更怕辜负了父母的期盼。
“哎……”她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让眼泪流下去 ，再拿过一个帕子擦了擦，刚想跟小杏说些宽心话，就听见“吱呀”一声轻响，那扇没锁严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小杏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往王翠环身后躲，定睛一看，才发现进来的是朱允炆——
他衣衫有些不整，锦袍的带子松松垮垮挂在腰间，头发也散了几缕，脸上带着未醒的倦意，脚步还有些虚浮，晕晕乎乎地就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着：“娘子，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王翠环彻底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惊讶——
她没让人去通传，也没盼着他今晚能来，毕竟这些日子朱允炆忙着试验田的事，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
常常是在柳雨嫣那边歇下，倒头就睡，怎么今晚突然来了？她下意识问出口：“你咋知道俺久等了？”
小杏躲在后面，心里早就炸开了锅，双手攥着拳头，在心里拼命喊：“小姐，你快上啊！别愣着了！”
她看着王翠环红着眼眶、手足无措的样子，又看了看朱允炆满身的倦意却还想着过来，心里又急又暖，差点没忍住出声提醒。
朱允炆这才站稳脚步，揉了揉眼睛，看清王翠环泛红的眼眶，心里的愧疚更甚。
其实方才在柳雨嫣那边，两人温存过后，他看着雨嫣熟睡时平和的脸，忽然就想起了翠环——
这个从县令家嫁过来的大小姐，没耍过一点脾气，待下人宽厚，待雨嫣也真诚，却唯独在“子嗣”这件事上，藏了太多委屈。
他这些日子忙着稻种的事，把两个夫人都“晾晒”在了一边，尤其是翠环，更是没好好陪过，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该。
“瞧你，眼睛都红了，还说没久等？”
朱允炆走上前，声音放得柔了些，刚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就见王翠环猛地抹了抹眼睛，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快步冲上来，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夫君，夜深了，你还过来，险些着凉。”
王翠环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衣袖，又赶紧往他身上拢了拢，将松垮的锦袍带子重新系好，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朱允炆任由她摆弄，心里暖烘烘的——他穿到这大明，没了皇位的纷争，却得了两个这样好的夫人
，一个温柔体贴，一个直率真诚，不争不抢，还总想着替他分忧，这样的福气，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他轻轻拍了拍王翠环的手，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早该过来的，是我忽略你了。”
这话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在王翠环的心湖里，漾起层层涟漪。
她抬头看着朱允炆的眼睛，里面满是真切的愧疚与温柔，先前的委屈瞬间就散了大半，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与羞怯。
两人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干柴，一点火星就燃了起来，烛火渐渐弱下去，将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映在幔帐上。
小杏看着这一幕，赶紧捂住嘴，踮着脚轻轻退了出去，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走到院子里，晚风一吹，她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但愿小姐这回能一举‘夺魁’，早点给朱家添个小少爷，也了了她的心愿。”
幔帐之内，暖意融融，两人你侬我侬，都在尽心尽力地珍惜这难得的温存。
王翠环紧紧抱着朱允炆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能不能盼来好消息，能不能让夫君放心、让父母安心，就看这一回了。
她刻意放轻了动作，还悄悄调整了姿势，只想让朱允炆省些力气，能多陪她一会儿，也让这份“希望”更足一些。
她知道，自己的幸福之路还长，往后要陪着朱允炆一起面对更多的事——
试验田的稻种、百姓的温饱，还有朱家的烟火气，这些都需要她一步一步陪着走，而“子嗣”，就是这条路最坚实的第一步。
朱允炆也能感受到王翠环的用心，心里愈发柔软。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脑海里闪过柳雨嫣白天的样子——她还特意跟他说，让他多陪陪翠环，别总让她一个人琢磨。
这两个女人，从来没让他为后院的事操过心，反而总在替彼此着想，替他着想。
“翠环，”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语气格外认真，“穿到这大明，能有你和雨嫣，是我的福气。你们明事理、不争抢，我绝不会辜负你们。”
不就是开枝散叶么？他会！不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