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特制钢笔上闪烁的红光熄灭了，如同李文轩眼中最后一点生机也随之湮灭。他瘫软在地，脸上凝固着那抹诡异而绝望的嘲讽，不再挣扎，也不再言语，仿佛已经完成了某种终极使命。
“‘囚笼’……已经锁死了……”
这句话如同冰锥，狠狠扎进王二娃的心脏。他攥着那支已然无用的钢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晚了？什么晚了？是鬼子的总攻信号？还是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隐藏在根据地内部的毁灭机制被启动了？
“看好他！撬开他的嘴！”王二娃对按住李文轩的战士厉声吼道，随即猛地转身，冲向卫生队的临时通讯点——那里有一部直接连通支队指挥部的野战电话。
必须立刻将情况上报！李文轩是“掌柜”的身份确认，以及他最后发出的那个信号，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他一把抓起电话，拼命摇动手柄，对着话筒嘶声喊道：“接指挥部！紧急军情！我是王二娃！‘锄奸队’已确认卫生队长李文轩即为内奸‘掌柜’！他刚刚使用特制信号器发出了不明信号！重复，不明信号已发出！请求……”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前所未有的、密集到令人窒息的炮火轰鸣，如同万千雷霆同时炸响，瞬间覆盖了整个根据地外围！甚至有几发炮弹就落在离卫生队不远的山坡上，震得窑洞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
电话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杂音和参谋焦急的呼喊，但很快就被外面山呼海啸般的爆炸声淹没。
王二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鬼子的炮火突然变得如此疯狂、如此不计成本，这绝不是正常的进攻节奏！是巧合，还是……李文轩那个信号真的引来了鬼子蓄谋已久的总攻？或者说，是指引了更精确的炮火覆盖？
“王排长！前线急报！”一名浑身是血、踉跄着跑来的通讯兵打断了他的思绪，“鬼子……鬼子发动总攻了！全线！鹰嘴岩、黑风峪、所有方向！兵力是之前的三倍以上！还有坦克！他们出动了坦克！”
坦克！王二娃瞳孔骤缩。在山区使用坦克虽然受限，但在关键突破口投入这种钢铁巨兽，对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八路军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文轩的信号，果然是总攻和重点打击的指令！
“指挥部命令！所有部队，依托工事，节节抵抗，不惜一切代价迟滞敌人进攻速度！为机关和群众转移争取时间！”通讯兵嘶哑地传达着命令，脸上充满了决绝。
争取时间……王二娃明白，这意味着前沿部队将要用生命去换取后方宝贵的转移时间。战局，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他看了一眼被战士们死死按住的李文轩，眼中喷涌出滔天的怒火。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根据地最致命的一刀！
但现在不是处置他的时候。王二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李文轩的信号只是引导了外部进攻吗？他之前返回窑洞那五分钟，会不会还做了别的手脚？比如，在卫生队、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埋设了炸药？毕竟，他完全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医疗用的易燃易爆物品！
“铁蛋！带几个人，立刻彻底搜查李文轩的窑洞，以及卫生队所有可能藏匿危险品的地方！重点是炸药、可燃物！”王二娃语速极快地下令，“狗子那边肯定压力巨大，我必须立刻带人回去支援！”
“是！”铁蛋领命，立刻带人冲向李文轩的窑洞。
王二娃则迅速集合了身边所有还能战斗的侦察排战士，加上卫生队能拿枪的轻伤员，组成了一支临时的突击队。
“同志们！鬼子想一口吃掉我们！做梦！咱们就是崩掉他满嘴牙的石头！跟我走，支援鹰嘴岩！”王二娃振臂一呼，此刻的他，必须成为稳住阵线的铁钉。
就在他准备带人冲出卫生队时，一名护士急匆匆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王排长！不好了！刚才炮弹震动，存放血浆和主要药品的那个窑洞，洞口好像塌了一块，里面……里面好像有奇怪的滴答声传出来！”
滴答声？！
王二娃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定时炸弹！李文轩果然还留了后手！他的目标不仅是引导外部进攻，还要从内部摧毁根据地的医疗中枢！
“疏散所有人！立刻离开那个窑洞！快！”王二娃对着卫生队所有人大吼，同时自己却逆着人流，朝着那个存放药品的窑洞猛冲过去！
他不能退！如果那里真有炸弹，一旦爆炸，所有的药品、血浆，乃至整个卫生队都将毁于一旦！无数伤员的生命线将被掐断！
“排长！危险！”战士们想要阻拦。
“执行命令！疏散！铁蛋，加快搜查速度！”王二娃头也不回，他的身影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那个不断传出死亡滴答声的黑暗洞口。
信号之后，是更汹涌的攻势，是更恶毒的暗算。王二娃站在内外交困的风暴眼上，做出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