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歌”方舟的“注视”并非物理层面的锁定,而是一种更根本的、作用于存在概念上的标记。凯尔感觉自己仿佛被浸泡在绝对零度的液氦中,不仅仅是身体,连思维的速度都在减缓,意识的火花仿佛随时会熄灭于这片冰冷的虚无。周围能量回廊那原本稳定流淌的液态能量,也泛起了不正常的、趋于凝固的涟漪。
“它们……在试图‘静滞’这片空间本身!”阿尔特斯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带着强烈的痛苦和抵抗,他的灵能如同风中残烛,在那绝对的“静”之意念冲击下摇曳欲灭。
卡修斯和卡米洛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保险库内部的时间与活动都在被强行拖向死亡的终点。
凯尔站在能量回廊的中央,他是这股静滞力量的主要目标。与保险库深度绑定的他,感受最为清晰和剧烈。他能“听”到构成回廊墙壁的能量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其内部活跃的粒子运动正在被强行抑制;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保险库的能量连接通道正在变得“粘稠”、滞涩。
这不再是能量攻击或物理破坏,而是对“活动”这一概念的否定,是对熵增箭头的人为逆转!是“寂静之歌”所追求的、将万物归于背景波函数的终极体现!
常规的防御毫无意义。能量护盾在绝对的“静”面前会失去活力而消散,物质装甲会在失去所有分子运动后化为静止的雕塑。
凯尔知道,他必须动用更深层次的力量,触及规则本身,才能对抗这规则的抹杀者。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要冻结。他闭上了眼睛,将全部意识沉入与保险库的深层连接,沉入那刚刚建立的、脆弱的秩序与混沌的平衡点。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股静滞的浪潮,那如同用手去阻挡海啸。他选择了……共鸣与引导。
他以“代行者”的权限,主动去“理解”那股静滞力量的本质。它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一种极致的“秩序”,一种将所有运动和变化都归于零的、冰冷的完美。它代表着宇宙热寂的终点,是物理法则推导出的、不可避免的最终状态之一。
凯尔没有拒绝这种“秩序”,反而尝试去接纳它,理解它运行的“规则”。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分析着静滞力场的频率、强度、以及它试图抹平一切“活动”的运作机理。
同时,他体内那被约束的“饕餮”力量,对这种试图冻结一切、使其无法被“吞噬”的静滞力场,表现出了本能的反感和躁动。那混沌的本质渴望的是变化、是流动、是吞噬与转化的过程,而非死寂的终结。
凯尔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份躁动,不是让它去正面冲撞静滞力场,而是将其作为一种催化剂,一种变量,注入到他对静滞力量的理解和引导过程中。
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尝试。
他不再试图维持能量回廊原本的“活跃”状态,反而主动配合那股静滞力场,开始局部地、可控地提升回廊特定区域的“有序度”,降低其能量活性!
在卡修斯和卡米洛惊愕的注视下,他们前方一段大约十米长的能量回廊,其墙壁和地面流淌的液态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粘稠,最终彻底凝固,如同变成了暗银色的、毫无生气的金属!连那高频的嗡鸣声在这一段也彻底消失,死寂得可怕!
凯尔竟然在帮助“寂静之歌”“静滞”他自己的领域?!
但下一刻,异变陡生!
就在那段被静滞的回廊区域达到某种临界点的瞬间,凯尔猛地调动了“饕餮”那被约束的混沌之力,混合着自身“代行者”的权限,如同在绝对平滑的冰面上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火!
他并非去融化冰块,而是利用混沌那固有的“不确定性”和“扰动”特性,在这片被强行提升到极致的“有序”结构中,制造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但本质上是逻辑悖论的规则漏洞!
仿佛一个完美的数学公式中,被强行塞入了一个无法定义的数字!
“嗡——!!!”
一段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尖锐刺耳的杂音,从那片被静滞的区域核心爆发出来!紧接着,那片刚刚凝固的暗银色“金属”表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凝固的结构无法承受内部突然产生的、自相矛盾的规则冲突,瞬间变得极不稳定!
静滞被打破了!但不是被能量冲开,而是从其内部逻辑层面发生的崩溃!
那片区域内的物质与能量,在静滞与混沌的剧烈冲突中,既无法保持绝对有序,也无法回归正常流动,反而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极其狂暴的混沌态!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龙卷风般凭空产生,物质结构在分解与重组间疯狂闪烁!
这股由内部崩溃产生的混沌能量乱流,虽然范围不大,却恰好形成了一道不稳定的、但确实存在的屏障,挡住了“寂静之歌”静滞力场后续的侵蚀!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制造了一个持续沸腾的漩涡,让水流无法顺利通过!
外部,那艘锁定凯尔的“世界静滞者”方舟,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它那冰冷的逻辑核心,或许正在处理这超出其预设应对方案的异常情况——目标非但没有抵抗静滞,反而利用静滞制造了混乱?
凯尔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强行在规则层面制造悖论冲突,对他精神和身体的负荷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操作。新生之手的光芒剧烈闪烁,秩序银辉与混沌幽暗疯狂交替,显示出内部平衡的极度不稳定。“饕餮”传来的不再是满足,而是一种参与了一场危险游戏后的、混合着兴奋与疲惫的悸动。
但他成功了!他找到了一种非常规的、极其危险的方式,暂时抵挡住了“寂静之歌”那近乎无解的静滞攻击!
“趁现在!”凯尔对卡修斯和卡米洛低吼道,“它们需要时间重新计算!我们必须在下一波攻击到来前,找到启动‘调解器’部分功能的方法,或者……离开这里!”
他看向能量回廊的深处,那里是通往保险库其他功能区域的道路。仅仅作为一个“节点”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至少,需要将这里获得的情报和权限,与知识圣殿以及其他未知的保险库联系起来。
统御之路,在寂静的浪涛中,如同走钢丝般惊险地向前延伸。而下一次,当“寂静之歌”适应了这种非常规的抵抗方式后,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