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不算大，来来往往看病的人却很多。
空气不好闻，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冷味。
牙科就在一楼右边走廊最外的科室。
要装假牙，先得检查牙齿情况，然后取印模，需要不少时间。
地方太小人太多，医生把多余的人往外赶，只留一个大人在里面照应。
李春华跟许燕秋还有两小只就是被赶出来的多余人，只能干站在走廊等。
小苗儿耐不住无聊，跑到走廊门口的玉兰树下捡树叶。
“捡树叶有什么好玩的……”李家宝嘴里嘟嘟囔囔，脚下却控制不住跟上去，“小苗儿，我教你用树叶折漏勺！”
他蹲在女娃娃面前，拿过一片树叶，沿着中间的茎线把树叶对半开一点点，又把被撕开的两片半叶交互一折一扣，一个树叶小勺子就出来了。
完全没难度。
小苗儿折了两个就把树叶扔了，小手捧腮坐在树下的水泥花坛。
“李家宝，你在县城都有什么好玩的？你住的地方也像医院这样有好几层吗？”
李家宝挨着她坐，也小手捧腮，“我住的是平房，可小了。不过我学校有好几层，跟医院的房子一样高。其实县城还没有咱村里好玩……我一放暑假就想回去了，偏偏我爸妈没空送我！这次正好你们来了，我跟你们一块回去！”
“你在这里没朋友吗？”
李家宝抿抿嘴角。
那也不是。
自打他爸开始卖菜，周围人家的小孩就慢慢来找他玩了。
可他更喜欢回凤凰屯跟小苗儿一块玩，好吧算上章乔一个。
想起章乔那个撇脚子，李家宝眼尾一吊，“小苗儿，我跟章乔，你最喜欢跟谁玩？”
“当然是小乔了，小乔可乖了。”
“……”
李家宝大受打击。
要不他跟爸妈商量商量，让爸妈也给他生个小苗儿这样胖墩墩的妹妹？
可是他又怕爸妈再生出一个豆芽菜来。
真愁人。
李家宝偷瞄旁边胖墩墩的雪团子，思考把小苗儿哄回家当妹妹的可能性。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喧哗。
“轩儿，轩儿！快，快拦住他！”妇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尖锐刺耳。
一群穿白大褂、护士服的人呼啦啦追着个小男孩跑，方向恰是小苗儿这边。
李家宝看到这阵仗一下皮绷紧了，眼睛瞪得溜圆。
就连许燕秋跟李春华，听到动静跑出走廊，看到这个场面也面露惊诧。
最淡定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小苗儿，瞧热闹的时候还有心思打量人。
被追的男孩比李家宝要大点，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衣，裤子古古怪怪的有两条细带子挂在肩膀上。
小苗儿没见过这种裤子，盯着多瞧了会，一个错神的功夫男孩就被人扑倒了。
正好倒在她面前，被人压着还拼命挣扎。
小苗儿赶紧把脚收回来，这是外婆给她买的新凉鞋，三块钱一双呢！
别给她蹭脏了。
“放开我、我不是疯子！我没有病，放开我！”
最先尖叫的老太太在年轻妇人的搀扶下跑过来，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的泪痕，“轩儿，没人说你是疯子，你乖一点不要闹好不好？奶奶只是带你过来给医生看看病——”
“我没有病！”男孩抬头嘶吼，眼睛里布满通红血丝，模样看着狰狞吓人，“我没有病！我没有病！再不放开我我打死你们！”
老太太身边的年轻妇人满眼不忍，说的话却隐隐扎心，“阿轩，你这个月发作四次了，老爷子被你吓得摔下楼梯，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你就乖乖看病，让你爷爷奶奶省点心吧。难道你非要把你奶奶也气倒不成？”
年轻妇人说完，朝在场的医生护士歉意笑笑，“麻烦你们了，替他好好做个检查，有病治病，不然只会病得越来越严重，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爸爸交代。”
老太太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孙儿满脸愤恨癫狂的样子，最终只吐出一声叹息，扭开了头不忍看。
“你们摁这么用力，他的手要断了。”小女娃清亮嗓音突然响起，让纷乱场面一滞。
听到孙儿手要断了，老太太立刻回过头来，急道，“你们手松点，别把轩儿弄伤了！”
医生知道老太太身份，不敢得罪，朝拧着小男孩的安保交代了句。
小男孩感觉到攥着自己的力道轻了，趁势挣脱，抓起花坛底下的碎砖就朝年轻妇人身上砸，接着两手在半空乱挥乱舞，险些打到小苗儿。
“啊！”年轻妇人被砸到的尖叫声。
“小苗儿！”李春华父子的惊呼。
场面又开始乱起来，小男孩太疯了，安保一时间竟然没法把他重新抓住。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男孩身上，没人看到小女娃好几次险些被打到。
许燕秋急得冲上前拨开围着花坛的人，想把女儿护进怀里。
啪——
经过男孩身边，许燕秋手臂被挥中，这个声响落在小苗儿耳里，刺耳极了。
又是一声啪。
男孩被站在花坛上的小女娃一巴掌扣头，“你敢打我妈妈，我揍死你！”
脑袋被偷袭，男孩回头瞪小女娃，凶神恶煞，“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小女娃两手叉腰，靠着花坛垫脚居高临下，嗓门比男孩还大，“你喊什么喊！找死！”
太生气了，小苗儿弯腰逼近男孩，龇牙用脸凶他，气势冲天。
身上因为怒气炸开的灵气也变得浓烈，有一缕不听话的灵气被男孩吸入鼻腔。
张牙舞爪的男孩一瞬安静，站在那里呆呆瞪着小女娃动也不动，看起来好像被骂懵了。
围观的人，“……”这就安静了？
过了会，男孩再次开口说话，嗓音竟然没了刚才的歇斯底里，“你是谁？你来医院看病？”
小苗儿俯视他，“关你屁事，给我妈妈道歉！”
“阿姨，对不起。”
众，“……”
老太太旁观全程，颤着手止住还想上前抓人的安保。
站在她旁边的年轻妇人见状，眼底恼意一闪而过。
“妈，阿轩情绪太不稳定，还是让医生——”
“嘘！闭嘴！别吓着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