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芳华端着茶杯的手,凝在半空。
她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意寸寸碎裂,血色从保养得宜的脸颊褪去,只剩下一层惨白的粉底。
“你胡说!”
林子轩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涨红了脸,指着林晚晴的鼻子尖叫:
“我爸怎么可能把所有产业都给你一个女人!”
“不信?”
林晚晴从手袋里取出一份文件,轻飘飘地甩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
“公证处的产权证明,父亲的签字画押,律师的见证,一应俱全。”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觉得是假的,现在就可以去查。”
林芳华攥着茶杯的指节绷得发白,青花瓷的杯壁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她捏碎。
她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挽回局面:
“晚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争产的,我只是觉得,子轩好歹是林家的男丁,总该学着打理家业。”
“你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将来总是要嫁人的,难道还能把林家的产业当嫁妆带走不成?”
林晚晴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我嫁不嫁人,与你何干?”
“就算我真要嫁人,林家的一切也是我的嫁妆,更轮不到你们觊觎。”
“林晚晴!”林子轩被彻底激怒,
“你别太过分!我也是我爸的儿子,凭什么你能继承家产,我就不能?!”
“就凭我是婚生女,而你,”
林晚晴的目光像针一样刺过去,
“是个私生子。”
“就凭父亲生前,已经把一切都合法地转到了我的名下。而且,我亲哥都没有继承权。”
(2)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在对方的痛处上。
“不服?去法院告我。”
林芳华脸上最后的伪装也挂不住了。
她“啪”地一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站起身,眼里的温婉荡然无存,只剩下淬了冰的怨毒。
“林晚晴,你别以为现在风头正盛,就能为所欲为!”
“你父亲能把产业给你,自然也能收回去!”
她眼里闪着疯狂的光:
“你信不信,我手里有你父亲的另一份遗嘱,写明了要把林家产业的一半留给子轩!”
林晚晴挑了挑眉,甚至有些想笑:“哦?那拿出来我瞧瞧。”
林芳华从律师手中夺过一份文件,狠狠拍在桌上。
林晚晴拾起,目光只扫了两眼,便嗤笑出声。
“林芳华,造假也请用点心。”
“这份遗嘱的落款日期,是父亲去世前三天。那个时候,他老人家已经昏迷不醒,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怎么给你签字画押?”
(3)
林芳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更何况,”林晚晴手指一捻,“连公证处的章都没有,这种废纸,也想拿来唬我?”
话音未落,她双手发力,那份所谓的“遗嘱”被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轻飘飘地散落在地。
“林芳华,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明白。”
“林家的产业,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识相的,就带着你的好儿女,滚回你的小洋楼。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每月照旧给你们生活费。”
“要是不识相,非要闹上法庭……”
林晚晴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
“那我就让全上海的人都好好看看,你这个所谓‘明媒正娶’的林夫人,当年是怎么靠着不要脸的手段,爬上我爹的床的。”
这番话,字字诛心。
林芳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血翻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你……”她指着林晚晴,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臭婊子!”
林子轩热血冲头,怒吼一声,挥起拳头就朝林晚晴的脸砸去。
(4)
人影一闪。
顾长风不知何时已挡在林晚晴身前,单手擒住林子轩的手腕,向外一折!
“咔哒!”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啊——!”
林子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软倒在地,抱着自己的手腕疼得涕泪横流。
“顾长风,放手。”林晚晴的声音依旧平淡。
顾长风松开钳制,林子轩像条死狗一样蜷在地上。
“滚。”
林晚晴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下次再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人把你的手,一节一节卸下来。”
林芳华扶起哭嚎的儿子,眼神怨毒得像一条伺机报复的毒蛇:
“林晚晴,你会后悔的。”
“我等着。”林晚晴回以冷笑。
看着林芳华母子三人狼狈不堪地逃离林公馆,张妈长舒了一口气:
“大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总算把那狐狸精给治住了!”
林晚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日紧绷的精神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张妈,给我准备点吃的,饿了。”
“好嘞!”张妈脚步轻快地奔向厨房。
林晚晴陷进柔软的沙发,阖上双眼。
(5)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客厅的宁静。
是顾长风的电话。
他接起,只听了片刻,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晚晴猛地睁开眼,那点疲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警觉:
“怎么了?”
顾长风挂断电话,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小姐,出事了。”
“陆远舟,被人绑了。”
林晚晴“腾”地站了起来,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是陆家的管家打来的电话。陆远舟今天下午出门后就失踪了,刚刚家里收到一封勒索信。”
顾长风的声音沉重。
“一百根大黄鱼,否则,撕票。”
一百根大黄鱼。
十万大洋。
这绝对不是求财那么简单,这是冲着她来的。
“信上说了是谁干的吗?”
“没有。”顾长风摇头,“但我怀疑,是赵家。”
“赵文彬虽然进去了,但赵家在上海滩盘踞多年,根基还在。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晚晴的思绪疾速转动。
陆远舟,她的技术合伙人,是直播事业不可或缺的核心。
他若出事,她的事业将遭受重创。
更重要的,陆远舟是她的朋友。
她绝不能让他出事。
(6)
“马上联系张启山那边,让他的人在暗中查。”
林晚晴当机立断,
“另外,通知陆家,稳住,不要报警,更不要给钱。”
“我有办法找到他。”
顾长风一怔:“什么办法?”
林晚晴没有回答,快步走进书房,径直打开了那独一无二的直播设备。
系统界面里,那个她从未动用过的“紧急求助”功能,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现在,是时候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启了直播。
屏幕亮起的瞬间,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晚晴姐!终于等到你!】
【今天卖什么?我的钱包又痒了!】
【楼上的兄弟,你的钱包居然还有钱?我已经被掏空了!】
林晚晴看着滚动的弹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寒暄。
她的表情异常严肃。
“家人们,今天不卖货。”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遍上海滩的每一个角落,喧闹的弹幕瞬间为之一静。
“我的合作伙伴,陆远舟先生,今天下午被人绑架了。绑匪勒索一百根大黄鱼。”
“我现在,需要你们的眼睛,帮我找到他。”
“任何在上海滩看到可疑人或车辆的,请立刻告诉我。”
“提供有效线索者,我林晚晴,必有重谢!”
话音落下,弹幕停滞了一秒,然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态势,彻底爆开。
【什么?!陆工被绑架了?!】
【他妈的什么人!敢动我们直播间的人!】
【晚晴姐别急!我这就上街去找!我住十六铺这边!】
【我在法租界,我马上去巡街!】
看着屏幕上那些义愤填膺的文字,林晚晴的眼眶微微发热。
这些素未谋面的观众,在这一刻,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谢谢大家。”
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等找到陆工,我一定重酬各位。”
(7)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精准地跳入她的视线。
【晚晴姐!我刚才在虹口码头看到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车牌号是沪A-8888!开得飞快,车里后座好像捆着一个人!】
林晚晴的心脏猛地一跳。
“虹口码头?你确定?!”
【确定!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车差点撞到我!就是沪A-8888!】
“顾长风!”林晚晴回头厉声喊道,“去虹口码头!”
顾长风没有一句废话,抓起车钥匙就向外冲。
林晚晴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对着直播镜头下达指令:“家人们,虹口码头附近的朋友请注意!盯死那辆车!别让它跑了!”
弹幕的回应,是铺天盖地的“收到”。
【收到!我人就在码头当差!】
【我也去!兄弟们抄家伙!】
【全城搜捕开始!】
林晚晴坐上副驾,顾长风一脚油门到底,引擎轰鸣,车子撕开夜色,狂飙而去。
一路上,手机屏幕上的弹幕,成了最精准的实时情报网。
【车往仓库区开了!我看到了!】
【车里确实绑着人!是个戴眼镜的男人!】
【不好!码头的守卫被人打晕了!】
林晚晴的心悬到了顶点。
十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虹口码头废弃的仓库区外。
顾长风拔出腰间的勃朗宁,压低声音:“你在车里等,我进去。”
“不。”林晚晴断然拒绝,“我跟你一起。”
“里面情况不明,太危险。”
“他是因为我才被绑架的,”林晚晴的眼神坚定得不容置喙,“我不能躲在后面。”
顾长风对上她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最终只能点头:“跟紧我,别出声。”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如猎豹般潜入仓库区。
远处,一间孤零零的仓库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顾长风比了个手势,两人放轻脚步,悄然摸到锈迹斑斑的窗边。
透过满是污垢的玻璃,林晚晴看到了被反绑在椅子上的陆远舟。
他嘴里塞着布团,脸上带着伤,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8)
仓库里,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围着一张破桌子打牌喝酒,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酒的臭味。
为首的光头,正是赵家的金牌打手——疤哥。
“妈的,这小子骨头还挺硬,打半天了屁都不放一个。”疤哥啐了一口,骂骂咧咧。
一个小弟谄媚地问:“疤哥,什么时候撕票?”
“等钱到手再说。”疤哥狞笑起来,
“林晚晴那个臭娘们,肯定会乖乖把钱送来。”
“到时候,咱们连人带钱一起收了,让她也尝尝咱们兄弟的手段!”
林晚晴的手在身侧悄然握紧成拳。
她无声地将手机调至静音,屏幕光调到最暗,然后,她开启了直播。
镜头,精准地对准了仓库内的罪恶场景。
弹幕再次炸裂,但这一次,是无声的愤怒。
【卧槽!真的是这帮畜生!】
【疤哥!是赵家的人!】
【晚晴姐快报警啊!别冲动!】
林晚晴对着收音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说:
“家人们,虹口码头,3号仓库。”
“我已经让顾长风去叫人了,但可能来不及。”
“如果我出事,这段视频就是证据,帮我,交给巡捕房。”
说完,她将手机藏入怀中,只留一个微小的镜头对外。
她站直身体,眼神中的所有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然后,在顾长风惊愕的目光中,她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那扇破旧的仓库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