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走下监测塔的台阶时，左脚踩在一块松动的金属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没有停顿，继续向前。右臂的冰晶已经蔓延到肩膀，动作僵硬，但他还是把背包往上提了提。风衣的边角从拉链缝隙里露出来，布料上的血迹干了，颜色发暗。
广场上的人群早就等在那里。火光映着他们的脸，有人蹲着，有人站着，没人说话。林晚秋站在人群中央，古玉杖插进地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她抬头看着崔宇星走近，眼睛很亮。
“你说不能等。”她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我也不再等。”
话音落下，她抬起手，掌心朝天。一道淡蓝色的光圈从她脚下扩散开来，像水波一样向外推。光圈掠过人群时，有些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站住。这不是攻击性的结界，也没有压迫感，只是安静地铺展开来，笼罩了整个广场。
崔宇星站在光圈边缘，能感觉到空气变得平稳。心跳慢了下来，思绪也清晰了些。他看着林晚秋，没问她还能撑多久，也没说这一路有多危险。他知道她已经决定了。
“我不是去送死。”林晚秋转过身，面对所有人，“我是去完成百年前的事。结界师没有消失，只要还有人记得，它就不会断。”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如果你们中间，有人愿意记住这份力量，就站出来。”
人群静了几秒。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角落冲了出来。是个女孩，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衣，脸上有冻伤的痕迹。她跑到林晚秋面前，喘着气说：“带上我！我能感知冰元素的波动！我知道哪里不稳定，能提前避开裂缝！”
崔宇星皱了下眉。他没出声，而是盯着女孩的眼睛。系统在他意识里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某种提示。他看不见数据，但那种熟悉的共鸣感出现了——微弱，却真实。
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块金属片，形状不规则，边缘磨损严重。他看了一眼，心里一紧。那东西的轮廓，和他掉在雪里的耳钉残片几乎一样。不只是外形，连表面那道划痕的位置都吻合。
他没动，也没说话。林晚秋看了他一眼，他微微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林晚秋问。
“小冰。”女孩低头摸了摸颈间的残片，“我娘说，我是雪夜被人捡回来的，所以叫这个。”
林晚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结界的光芒忽然颤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触动。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更沉定了一些。
“或许，你本就该在这里。”
小冰的眼眶红了。她用力点头，手指紧紧攥着那块残片，指节发白。
崔宇星走到她们身边。他的右臂在冷风中泛着寒光，走路时身体有些偏斜，但步伐稳定。他看向人群，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极北的冰层正在裂开。我们去那里，不是为了逃，也不是为了赢。是去关上一扇不该打开的门。”
有人跪了下来，双手合拢。有人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没有人喊口号，也没有人欢呼。但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只是恐惧和等待。
一个小男孩从母亲身后探出头，大声问：“你们会回来吗？”
崔宇星看着他，没说一定会，也没说不会。他说：“我们会把该做的事做完。”
林晚秋抬手，结界缓缓收拢。蓝光缩回玉杖，地面的符文一道道熄灭。她拔起杖身，轻轻靠在肩上。她的黑发在风中扬起，发梢多了几缕银白，一闪而过。
小冰站在两人之间，左右看了看，忽然说：“我能感觉到……那边有东西在动。不是风，也不是地震。是一种频率，像是……心跳。”
崔宇星心头一震。他没问她怎么知道，也没怀疑。系统刚才的震动还在持续，轻微，但不断。那不是警告，更像是回应。
“你能分清方向吗？”他问。
小冰闭上眼，手指贴在残片上。几秒后，她指向北方：“偏东十五度。比之前强了一点。”
崔宇星点头。时间不多了。冰层破裂的速度比预测快，他们必须赶在核心能量彻底释放前抵达祭坛。他摸了摸左耳的残根，那里现在只是个金属小桩，嵌在皮肤里。可每当心跳一次，星图就会转一下，像是某种倒计时开始了。
林晚秋看了他一眼：“准备好了？”
“嗯。”
“那就走。”
三人转身朝停靠港方向走去。身后，人群开始自发整理物资。有人搬出旧工具箱，有人递来干粮袋。没人说谢谢，也没人道别。但他们都在做一件事——让这趟出发变得真实。
飞艇已经在港口预热。引擎低鸣，舱门开着，灯光从内部透出来。甲板上的工作人员挥手示意可以登船。崔宇星走在最前面，脚步因右臂的重量而不稳，但他没有让人扶。
小冰跟在后面，手一直没离开颈间的残片。她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城市。灯火稀疏，废墟连成一片阴影。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林晚秋最后一个踏上舷梯。她回头看了一眼广场，那里空了，只剩下一圈淡淡的蓝色印记留在地面，正慢慢消散。
飞艇的引擎声提高了一个频率。舱门开始缓缓闭合。
崔宇星站在驾驶舱门口，听见小冰在他身后轻声说：“那个频率……刚才跳了一下。它知道我们要走了。”
他没回头，只说：“那就让它等着。”
林晚秋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站着。前方是漆黑的夜空，极光已经开始翻涌，绿色的光带撕开云层，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
小冰站在他们身后半步的位置，手指抚过残片边缘。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极淡的冰蓝，快得像是错觉。
飞艇离地升空，甲板在下方缩小成一点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