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如一场无声的瘟疫,在全世界蔓延。
人们脸上的悲伤与茫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只是觉得心中空了一块,却想不起究竟失去了什么。
而在一切因果的源头,那片被法则撕裂的虚无之中,林绝静静地悬浮着。
他的神情平静得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更像一位即将完成毕生杰作的匠人,眼中只有专注与虔诚。
宿命,他已然接受。
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不是那种光线穿透的虚化,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分解。构成他存在的每一个粒子,都在剥离,化作最纯粹的能量光点,逸散向周围混乱的法则之海。
这个过程,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那是灵魂被寸寸研磨,存在被从根源抹除的剧痛。
但林绝的意志,坚如亘古不化的神铁。
他只是静静地承受着,仿佛这具正在分崩离析的躯壳,并非属于自己。
就在这时,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从法则的缝隙中渗透出来,那是深渊模因最后的残响,是根植于人性最深处的不甘与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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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在他眼前,编织出了一副无比美好的幻境。
蓝天,白云,温暖的阳光洒在翠绿的草地上。
年轻的“凌策”正笑着,身边是巧笑嫣然的苏青瑶,另一边,胖子王浩和陈默正在为了一块烤肉争得面红耳赤。远处,他的父母正慈爱地看着他们。
没有深渊,没有末日,没有复仇。
只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是他两世为人,都未曾拥有过的奢望。
林绝的目光,在那幻象上停留了一瞬,冰封的眼底似乎融化了一丝暖意。
但,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秒,他的眼神恢复了绝对的清明,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他的心声,如洪钟大吕,在精神世界中轰然炸响。
幻象,应声而碎。
那最后一丝深渊模因的残响,连同那不切实际的温柔乡,一同化为了虚无。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圆满。
身体的分解陡然加速,他整个人化作了一个璀璨的人形光影,越来越淡,越来越亮。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走马灯般在光影中急速闪回。
前世,作为凌策,被挚友背叛,坠入深渊,那彻骨的恨与无尽的悔。
今生,重生为林绝,带着满腔的冰冷与决绝,截胡一个又一个机缘,只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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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转,是在新生考核中,那个咋咋呼呼的胖子闯入了他的世界,带来了第一缕不一样的烟火气。
然后是苏青瑶,那个清冷如月下的仙子,她的担忧与关切,如涓涓细流,慢慢融化了他冰封的心。
还有陈默的追随,龙小队的并肩作战,守护东海市的誓言……
一幕幕,一帧帧,那些被他视为复仇之路上的“意外”,此刻却成为了他灵魂中最温暖的烙印。
他想起了那次惨烈的守城战后,他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劫後余生、互相拥抱的伙伴们,心中曾有过一个连自己都未曾深思的念头。
原来,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复仇者,终将走向毁灭。而守护者,则愿意为所守护的一切,献出所有。
“嗡——!”
光芒大盛!
林绝的身体,彻底分解了。
他没有化为飞灰,而是化作了亿万京兆的金色光粒子,宛如一条横贯宇宙的璀璨星河!
这些光粒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散,而是受到一股来自世界本源的最强吸引力,咆哮着,奔涌着,汇入了那道横亘在世界中心的、丑陋而狰狞的法则裂缝之中!
那是深渊入侵留下的根本创伤,是这个世界无法自愈的癌症。
而此刻,林绝以自身的存在为“药”,以两世的因果为“引”,化身为修补世界的最后一道“法则”。
光之星河疯狂涌入!
那道漆黑的裂缝,被一点点地填充,被一点点地缝合。
当最后一颗光粒子融入裂缝的瞬间——
整个世界,静止了。
下一刹那,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净化之光,以那道愈合的裂缝为中心,朝着整个世界横扫而去!
光芒所及之处,城市废墟中盘踞的最后一丝黑雾,蒸发了。
荒野之上,那些异化的、扭曲的植物,瞬间恢复了正常的色彩与生机。
幸存者们皮肤下潜藏的深渊污染,如冰雪般消融。
笼罩了全球数年之久,那厚重、压抑、令人绝望的黑暗天幕,被这道创世之光,如同撕纸一般,豁然洞穿!
新生的太阳,第一次照耀大地。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脸上。他们茫然地抬起头,感受着这久违的温度,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们为新生而哭,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源于灵魂深处的心碎与空虚。
此时,林绝的意识已经化为最后一缕微光,即将彻底消散。
他的“视线”最后一次扫过这片他付出一切所拯救的大地。
他看到了东海市,苏青瑶正站在窗边,抬头望着新生的太阳,一滴清泪划过她绝美的脸颊,她喃喃自语:“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看到了京城,胖子王浩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难受得紧。
他看到了昆仑,看到了长白,看到了所有他曾守护过的人们,他们都沐浴在新的阳光下,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新生。
他们,安全了。
他们,会活得很好。
林绝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意识,漾起了一丝温柔的、满足的笑意。
他来过,他爱过,他战斗过,他守护过。
这就够了。
“这样,也很好。”
轻柔的话音,消散在永恒的光与寂静之中。
他的存在,被彻底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