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那个绝望的循环，对吗？”
程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云鹤长老脸上所有伪装的从容。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震惊，难以置信，随即转为一种扭曲到极点的狂热。
“你……你竟然……”
云鹤长老的嘴唇哆嗦着，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又像是看到了最让他恐惧的变数。
他笑了，笑声干涩而癫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你如此特殊！”
“既然你也窥见过那份终极的真实，那便省去我许多口舌了！”
“来吧，孩子，我将引领你……走向真正的解脱！”
话音未落，云鹤长老双臂猛地张开！
嗡——
整个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剧烈地扭曲起来。周围的景物不再是实体，而是化作了流动的光影，疯狂地朝着一个中心点坍缩。
程晋只觉得眼前一白，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攫住了他的意识，将他从身体里硬生生剥离！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直指灵魂与意志的陷阱！
一个早已布下的，专门等待他踏入的精神绝域！
……
没有声音。
没有光。
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也没有空间的概念。
程晋的意识漂浮在一片纯粹的、绝对的“无”之中。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感觉不到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思绪像是被稀释的墨水，即将消融在这片无垠的虚白里。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意义”的传递。
是云鹤长老。
云鹤长老的意志化作引路人，向他阐述着那套扭曲而绝望的哲学。
程晋的道心剧烈震颤。被世界遗忘、被存在抹除的极致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淹没。
紧接着，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古老、更加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志，降临了。
它仿佛就是这片虚无本身。
这个意志的声音，带着一种宇宙法则般的威严与诱惑。
程晋的意识开始模糊。
前世的仇恨，今生的羁绊，那些深刻的记忆，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变得斑驳、褪色。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擦除，就像一张画被浸入了水中，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在慢慢化开，最终回归于一片空白。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放弃了，就不会再有痛苦。
放弃了，就不会再有失去。
永恒……就在眼前。
他的意志，真的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即将被同化的最后关头，一缕微光，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的最深处亮起。
那是一张略带憨厚的脸。
白景明。他正笨拙地张开双臂，挡在自己身前，明明怕得要死，却依然喊着“谁也别想动我老大”。
光芒变换。
那是渡伯古老而平静的凝视，他递过来一碗孟婆汤，眼神里没有怜悯，却有着一种跨越轮回的理解。
那是陆小冉清脆的笑声，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马尾。
那是牛头马面恭敬又带着一丝畏惧的憨笑。
甚至……是那碗在深夜的出租屋里，和白景明一起分享的，热气腾腾的泡面。
不完美。
充满了瑕疵。
甚至有些可笑。
但……那是真实的。
是有温度的。
程晋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滚——！！！”
一声无声的咆哮，却在这片精神虚空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程晋的意志，以那些鲜活的记忆为锚点，瞬间凝聚成了一柄撕裂一切的利剑，狠狠地刺向了那片代表着“永恒虚无”的意志！
轰隆！！！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志猛烈对撞，虚无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隙！
透过那道裂隙，程晋“看”到了。
他看到了宇宙的尽头，万物归于奇点，然后猛然爆发，星辰重生。
他看到文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发展到极致，然后又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化为尘埃。
一次……又一次……
无尽的轮回，无休的生灭。
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那个在绝望中毁灭的世界。那场滔天的背叛，那份刻骨的仇恨……在眼前这宏大到令人窒息的景象面前，渺小得就像一颗沙砾。
不是不重要。
而是，他终于理解了它在整个宏大叙事中所处的位置。
仇恨，是他踏上这条路的起点。
但绝不该是他的终点。
在这一刻，那份压在他心头，驱使他前行的沉重枷锁，悄然碎裂。
程晋的意识中，露出了一抹释然的、悲悯的微笑。
他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
现实世界。
程晋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紧闭的眼眸，豁然睁开！
刷！
他的意识，回归了！
对面的云鹤长老，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他的七窍中都流淌出殷红的鲜血，浑身剧烈地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骇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名状的怪物。
精神反噬！
他精心构建的精神牢笼，被程晋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内部彻底摧毁了！
程晋看着他，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凌厉与仇恨。
那是一片平静的、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尽沧桑与星辰生灭的悲悯。
他平静地抬起手，掌心有幽光凝聚。
“你的道，建立在对终点的恐惧之上。”
“而我的道，始于对沿途风景的留恋。”
程晋的声音轻柔，却像最终的审判，彻底击溃了云鹤长老最后的心理防线。
“你看见了循环，却错过了风景。”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很遗憾，你没有机会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