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初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脚底下踩着的不是集团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而是软绵绵、甜丝丝的。
那份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藏不住，也无需再藏。
尽管夫妻二人谨记前三个月胎像不稳的古训，默契地对所有亲友守口如瓶。
但这秘密的甜蜜，早已通过贺昀初周身散发的气息，弥漫了整个贺氏集团。
高层会议上，市场部经理正战战兢兢地汇报着一个不太理想的项目数据，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
坐在首位的贺昀初，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虚空某处，嘴角竟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显然神游天外。
汇报声停下，他才恍然回神，看向屏息以待的下属，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数据下次注意，找出问题关键，尽快优化。”
……就这？
会议室里一片诡异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往常，这般失误，贺总那冷冽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斥责足以让室温骤降十度。
今天这简直是“皇恩浩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散会后，窃窃私语在茶水间蔓延。
“贺总最近怎么了？心情好得不像话。”
“是啊，上次我文件出了个小纰漏，他都只是让我重做，都没骂人。”
“我看呐，八成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难道是集团又签了千亿大单？”
“不像，签单那是霸气，贺总现在这状态……更像是，嗯，傻乐。”
“对对对，就是傻乐！眼神都柔和了，像个……像个得了宝贝的小孩。”
众人猜不透那“宝贝”究竟是什么，只能将这归功于集团业绩长虹，前途一片光明，却不知他们那位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贺总，正沉浸在新手爸爸的慌乱与狂喜交织的奇妙情绪里。
这份慌乱，在回到他们爱巢时，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书房里，原本摆放着经济论着和集团财报的书架，此刻被一堆崭新的书籍占据了一半江山。
《孕期营养全书》《准妈妈必读》《胎教黄金100天》《斯瑟蒂克胎教法》……甚至还有一摞相关的影碟。
贺昀初处理完公务，便会埋首于这些书籍中，看得比分析股市走势图还要认真，时而蹙眉凝思，时而用笔勾画重点，那严谨的态度，仿佛在攻克世界上最复杂的商业难题。
苏雪晚端着温牛奶走进来时，就看到他正对着一页“孕早期注意事项”念念有词。
“老婆，你来得正好，”贺昀初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求知的渴望，“书上说，爸妈要多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进行情感交流，这叫语言胎教。”
“嗯，然后呢？”苏雪晚将牛奶递给他，忍着笑意。
贺昀初接过牛奶，却没喝，一脸认真地思索：“我们得先给宝宝起个小名，要不然，她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跟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苏雪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逻辑逗笑了：“这么小的宝宝，能分辨这个吗？”
“当然要！”贺昀初语气笃定，“任何事情，都要有明确的指向性。名字就是身份的象征，得让它从小就有归属感。”
看着他这副商场上那套“目标管理”理论应用到未出世孩子身上的架势，苏雪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贺总说得对。那请贺总赐个名？”
贺昀初放下牛奶，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神情变得温柔而郑重：“我想过了。我的名字有个‘初’，你的名字有个‘晚’，我们名字里还有‘昀’和‘雪’，而我们的宝宝，是在那个下着雪的、无比美好的凌晨到来的。这是我们的全新开始。所以，小名就叫‘晨晨’，怎么样？男女皆宜，寓意也好。”
“晨晨……”苏雪晚在唇齿间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眼中泛起柔和的光彩，“清晨的希望，真好听。贺昀初，没想到你还有这份诗意。”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挑眉，带着一丝得意。
“嗯！”苏雪晚用力点头，靠进他怀里，“晨晨，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哦。”她对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柔声说道。
名字是定下了，可真正的“对话”实践起来，却让这对高智商、高情商的夫妻犯了难。
晚饭后，是约定的“亲子交流时间”。
贺昀初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雪晚在沙发上坐好，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清了清嗓子，俯下身，靠近她的小腹，用自以为最温柔、最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晨晨，我是爸爸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偌大的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贺昀初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绞尽脑汁，平时在谈判桌上口若悬河、逻辑清晰的他，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
下一句该说什么？汇报今天集团股价？讲解宏观经济形势？好像都不太合适。
苏雪晚看着他微微蹙眉、一脸纠结的样子，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贺昀初抬起头，有些窘迫地看着她：“我……我突然不知道要跟它说什么了。说复杂了怕它听不懂，说简单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苏雪晚握住他的手，引导着他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虽然那里依旧平坦，什么也感觉不到。
“你就随便说说嘛，说说你今天做了什么，心情怎么样，或者……给它讲个故事？”
贺昀初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晨晨，爸爸今天……开了一天会。嗯……有点累，但是一想到你，就不累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题太枯燥，又换了一个，“外面……今天天气不错，出太阳了。等你出来，爸爸带你去晒太阳，好不好？”
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
苏雪晚看着他耳根微微泛红，努力找话题的笨拙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在商界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竟为了和未出世的孩子说几句话而紧张无措，这份反差萌，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