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勒住缰绳，战马前蹄在沙地上划出两道深痕。他低头盯着右手掌心，那里的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缓缓转动，一圈圈细密的纹路正从指根蔓延至指尖，像某种金属齿轮嵌进了血肉。每次心跳，那纹路就微微震一下，带着冰冷的触感。
他没动，只是将左手按在胸口。时之执政令牌还在发烫，和罗盘的震动频率越来越接近。但这伤——不是来自战斗，也不是灵气反冲。这是规则留下的印记，是使用时间之力后，世界对他的回应。
“回来。”他低声说。
智慧精灵瞬间浮现，透明的身影在他眼前轻颤。它没有说话，但意识直接传入脑海：西南方向，绿意又闪了一次，比刚才更清晰。不是植物生长，更像是……被唤醒。
“再探一次。”李文闭眼，“记住它的频率。”
精灵点头，身形化作一道微光射向远方。片刻后，它猛然折返，波动剧烈。李文睁眼，看到它传递的画面：无数细碎的光点埋藏在沙层之下，排列成网状结构，每一点都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植物灵性波动——但那不是他培育过的任何一种。
“它们被束缚着。”智慧精灵的声音断续传来，“核心被锁住了。”
李文皱眉。他还来不及细想，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嗡鸣一声，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偏南方向。紧接着，一道极细的光束从罗盘中心射出，在空中凝成一个不断跳动的符号。
是气运通道的接通信号。
他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扶住罗盘边缘，引导残余气运注入。光束扭曲了几下，一张模糊的人影浮现出来，穿着厚重装甲，面容残缺不全，声音像是经过层层压缩。
“你打开了王座。”那人影说，“你也触发了标记。”
李文盯着他：“你是谁？”
“时之学者。”人影顿了一下，“我没多少时间。你右手上的伤，是时间法则的反噬。每一个试图掌控它的人，都会留下痕迹。越深介入，痕迹越重，直到身体完全机械化。”
李文低头看手。齿轮纹路已经延伸到手腕，碰上去有种铁器般的凉意。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还在抵抗。”人影说，“其他人，要么疯了，要么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而你……还保留着选择权。”
话音未落，一卷泛着银灰光泽的晶格档案从光束中滑出，落入李文手中。档案表面布满交错的符文，像是用金属刻刀一笔笔凿出来的，每一行都在缓慢移动，仿佛活物。
“这是机械文明最后的记录。”人影说，“他们曾以为能重构时间流，结果引来修正力场。整个星域崩塌，文明被抹除。唯一的幸存部分，就是一座移动要塞，载着他们的主控芯和失败实验体。”
李文心头一紧：“虚妄之城？”
“是。但它不是城，是坟墓。所有靠近它的生命，七日内会出现同化现象。肌肉纤维变硬，神经被金属丝替代，意识逐渐被系统接管。”
影像开始闪烁，人影的声音变得破碎：“……别让它苏醒……否则……你也会成为……下一个……”
最后一字未出口，光束骤然中断。罗盘归于沉寂，只剩那卷晶格静静躺在李文掌心，冷得像冰。
他起身，快步走向星门遗址边缘的一处临时指挥所。那里有一张石台，上面放着云姬留下的空间玉琮碎片。他刚踏入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云姬正跪坐在石台前，指尖抚过玉琮裂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右手上。
“你受伤了。”
“不是血肉伤。”李文把晶格放在石台上，“这是时之学者送来的密卷，关于那座移动要塞的真相。”
云姬伸手触碰晶格，眉头立刻皱起：“有防御机制。强行读取会引发数据湮灭。”
“那就慢慢解。”李文割开指尖，让一滴金色血液滴在符文交汇处。
血液渗入瞬间，晶格表面浮现出一行行文字与图像。第一段画面是一座行驶在荒原上的巨城，外形如龟甲，底部有数十条机械足缓缓推进。内部结构复杂，能源核心位于正中央，周围环绕着大量封闭舱室。
接着画面切换——那些舱室内，竟关押着无数半透明的光团，形态各异，却都有植物精灵的特征。它们被金属锁链缠绕，连接到一根粗大的主轴上，持续输出能量。
“它们在供能。”云姬声音低了下来，“整座要塞，是靠榨取植物精灵维持运转的。”
李文沉默。智慧精灵轻轻落在他肩头，传递出一丝悲鸣般的波动。
密卷继续展开。一段坐标图出现，标注了要塞当前行进路线。李文瞳孔微缩——其中有几段路径，恰好穿过他早年西迁时设立的三个屯田据点。那些地方如今仍有族人驻守。
他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简报册，翻到西域地图页，对照密卷坐标。果然，要塞若保持现有方向，不出五日就会抵达最近的绿洲聚居区。
“这不是偶然。”他说，“它是冲着我们来的。”
云姬忽然抬手，将玉琮碎片贴在晶格侧面。一道微弱的空间波纹扩散开来，映出一幅立体投影：要塞底部深处，有一个独立舱室，与其他结构隔绝。里面躺着一具机械躯壳，胸口嵌着一块跳动的晶体。
“时序主控芯。”她喃喃道，“他们没销毁它，反而把它封存了。”
“有人想保留它。”李文说，“或者，有人正在等待它重启。”
他伸手取出晶格中最完整的一块残片，收入袖中。其余部分则用布包裹，交由智慧精灵保管。
“我要去一趟。”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深入未知区域。”云姬看着他右手，“伤痕还在扩散。”
“正因为我在变化，才必须亲眼看看。”李文站起身，“如果那座要塞真是因触碰时间法则而毁灭的文明遗骸，那么它的技术，或许能帮我切断这种同化过程。”
云姬没再劝。她知道他一旦决定，就不会回头。
她只是问：“什么时候出发？”
“等驼峰骑兵完成集结。”李文走到门外，望向西南地平线。风沙已经开始扬起，远处的天空蒙上一层灰黄色。
智慧精灵飞回他身边，轻轻落在左肩。它传递最后一个信息：刚才探测到的绿意，消失了。但消失前，频率变了——不再是被动挣扎，而是……回应了他的召唤。
李文眼神微动。
这不对劲。植物精灵不会主动响应外来意识，除非对方也具备同类本源。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齿轮纹路似乎安静了些，但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一丝极淡的绿芒，在金属纹路间游走。
他猛地攥紧拳头。
石台上的晶格残片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表面一道符文断裂，冒出一缕青烟。紧接着，投影中的要塞图像剧烈抖动，原本缓慢前行的机械足，忽然加快了步伐。
云姬抬头：“它提速了。”
李文松开手，掌心留下几道指甲印。他转身走向马匹，脚步稳定。
“传令下去，提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