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掌还贴在噬铁藤的藤蔓上，那股来自地底的震颤已经平息，但掌心残留的灼热感却顺着经络蔓延至指尖。他缓缓松开手，藤体微微回缩，像是完成了某种契约。不远处，工坊的铁砧声仍未停歇，新一批磁火箭的箭头正在淬火，火光映在云姬的眼底，一闪一亮。
“子时三刻，东风。”赤奴站在沙盘旁，手指划过敌营标记，“他们换气的节奏没变。”
李文点头，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磁火箭，箭尾的反曲纤维在夜风中轻颤。他拇指抹过箭头封蜡，确认石油与磁粉的混合物未泄漏。三百支箭已备妥，每一支都裹着铁蔷薇花瓣，三秒延时，精准控火。
“雪豹浸过了？”
“薄荷精灵的冰水，体温降了两成。”赤奴拍了拍腰间的控雪号角，“狼蛛感知不到活物热源，只会把我们当成沙丘移动。”
李文不再多言，翻身上豹。赤奴一声低哨，百名骑兵无声列队，脚踝处噬铁藤缠绕如护甲，沙粒吸附其上，伪装成流动的沙影。云姬立于队首，双手微抬，一层近乎透明的空间褶皱缓缓展开，将整支队伍压成薄雾般的形态。
他们出发时，风正从东南来。
行至三十里外，第一处流动哨出现在视野中。三只夜光狼蛛攀在石堆上，触须不断抽动。李文抬手，队伍止步。云姬指尖轻划，空间褶皱微震，百人队的气息被扭曲、拉长，像一缕被风卷起的尘烟。狼蛛触须顿了顿，随即垂下，判定无异常。
第二处哨卡在干涸河床边缘。赤奴打了个手势，雪豹骑兵放慢步伐，噬铁藤从沙地悄然探出，将士兵的金属靴钉牢牢吸附住，避免发出摩擦声。一只狼蛛爬过李文脚边，藤蔓表面的磁纹微微发烫，释放出微弱的金属信号，误导了蛛类的感知系统。
第三处最为危险——一座半埋于沙中的了望塔，塔顶悬挂着青铜风铃，随风轻响。李文取出一支特制短箭，箭头无铁，仅嵌一小块磁石。他拉开弓弦，轻轻一放。箭矢飞出，在接近风铃时骤然偏转，磁力扰动气流，使铃声节奏错乱了一瞬。守卫抬头查看，却只见到风沙弥漫。
他们穿过了最后一道防线。
贵霜主粮仓建在沙谷深处，顶部覆盖青铜鳞甲，缝隙间涂抹防火泥。李文伏在沙丘后，取出罗盘。指针剧烈震颤，指向粮仓东南角——那里是换气口与支撑柱交汇处，结构最薄弱。
“三百箭，东南扇形覆盖。”他低声下令。
赤奴挥手，雪豹骑兵分散就位。磁火箭搭上特制弓架，箭尾反曲纤维在风中绷紧。李文深吸一口气，吹响骨哨。
三百支箭同时离弦，破空声被风沙吞没。箭矢借风力攀上屋脊，第一支刺入鳞甲缝隙的瞬间，早已潜伏在木支架中的噬铁藤猛然暴起。藤尖吸食铁钉后硬度激增，顶住千斤重的甲板边缘，硬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火油顺着裂缝滴落。
下一瞬，火焰窜出。苜蓿草遇油即燃，火势在密闭空间内迅速膨胀，轰然爆燃。火柱冲破三层粮堆，直射夜空。粮仓内部传来金属扭曲的尖鸣，储存的战车油箱接连引爆，热浪将屋顶掀开一角。
李文抬手，第二波指令发出。
地面震动，三十丈范围内的沙地喷涌出密集的噬铁藤，迅速结成环形屏障。藤体分泌的石油黏液在空气中凝成胶质膜，表面磁纹同步亮起。三只噬金兽从敌营方向狂奔而来，显然是被火光惊动的守卫妖兽。它们撞向藤墙的刹那，体表金属外壳被强磁场剥离，碎屑如雨洒落。
李文取下背后的冰晶箭，连射三箭。
箭头破体而入，冰莲花精灵在噬金兽体内瞬间绽放，寒流席卷全身。三只妖兽在奔跑中僵直，表皮结霜，关节脆裂，最终化作三尊冰雕，矗立在火光与沙尘之间。
云姬盯着空间监测器，藤墙吸收金属的速度正在加快，颜色由翠绿转为暗金。
“撤。”李文下令。
赤奴吹响控雪号角。三百雪豹同时人立而起，前爪拍击地面，震动引发小型雪崩，沙石滚落，阻断追兵路线。李文从箭囊抽出九支光箭，日曜花存储的阳光灌入箭身。他连射前方沙地，高温使沙粒瞬间熔化，凝成一片玻璃状屏障，追兵踩上即滑倒。
归途中，噬铁藤释放出特殊信息素。沙漠深处，成群的食金蚁从地下涌出，黑潮般淹没追兵的武器。金属部件在几分钟内被啃噬殆尽，刀柄空留木鞘。
当最后一名骑兵跨过玉门关隘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罗盘指针缓缓平复，静静指向日出方向。
李文翻身下豹，走向粮仓残骸。噬铁藤根系已扎入地下三十丈，反馈显示所有地下粮窖因高温焖烤，粮食全部变质。他取出地鸣箭，命工匠射入沙地，共振波震碎陶罐，彻底断绝补给可能。
赤奴在废墟中翻检，拖出三捆未燃尽的草料。李文抬手，日曜花光芒聚焦，形成高温真空区，余烬在无声中碳化成灰。
“他们连一粒完整的苜蓿籽都带不走。”赤奴甩了甩弯刀上的沙粒。
李文蹲下，手掌再次贴上噬铁藤。藤体传来一阵满足的震颤，像是饱餐后的低鸣。他收回手，指尖沾了一丝暗金色的汁液。
工坊方向传来新的锻造声。火藤箭雨正在赶制，炉火通红。李文解下腰间冷却的日曜花灯笼，走向云姬。她正摊开一张新绘的路线图，上面标着贵霜残军的后撤轨迹。
李文刚要开口，远处沙丘上，一截烧焦的战车残骸在晨光中微微反光。他眯眼望去，那断裂的轴心处，磁粉涂层正随着日晒缓慢剥落，露出内层铁芯——那是昨夜火攻时未曾察觉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