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丞在厕所遇刺前五分钟。
小宫目光炯炯地看着明丞，语气悠然地问：“弼甫，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如果有，你会帮我实现么？”明丞站在镜子前，表情淡然如故。
“当然。”小宫回答。
“如果我死了，替我去【万药堂】活剐了万中庸。”
明丞泰然自若地说出不符合他身份个性的狠话，让小宫迟疑一瞬，随即噗嗤一笑：“好啊。”
随后，他手中的栽纸刀猛然刺入明丞的腹部，明丞随着他的力道慢慢地滑倒到墙边，血液很快扩散到浅色的西装外套上，显得格外鲜红刺目。
体温随着血液流失而降低，这种久违的濒死感，明丞还是在十年前试图割腕时感受过，只不过这次给他“收尸”的人并非是温徇财，而是沈楠和李尔福。
小宫不放心地瞥了一眼意识逐渐丧失的明丞，然后他把裁纸刀清洗干净，放回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再然后若无其事去找李尔福与李尔清闲聊。
等待两分钟后，小宫就等到了准时接明丞下班的沈楠，跟着他们发现受伤的明丞，和他们一同赶往医院。
至于白可久让手下严加排查的凶器，仍在公文包里好好待着。而所谓的刺客若无其事地送被害人去抢救，自然而然地离开了现场。
毕竟，谁会怀疑明丞的秘书会刺杀明丞。
而凶器就是明丞本人常用的栽纸刀，盛放凶器的公文包亦是明丞让小宫常带的，在一群监视他半年的特务眼里，那和每日照常升起的太阳一样平常，根本没人会质疑他。
这一系列操作顺利得让“谋杀者”小宫，也不得不感慨明丞安排的这一出苦肉计，真是算无遗策。
然而，此时此刻，在急救室前，沈楠与李尔福像注视仇人的目光看着小宫，让他感到不安起来。
按理说，沈楠与李尔福——一个是不着四六的二世祖，一个是看起来傻愣愣的蠢警察，是猜不到真相的。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只有【醉春烟】沈桉与她的妻子安文茵、明丞，还有【舒夭成衣店】的女老板知道，沈楠与李尔福应该怀疑不到自己身上吧。
正当小宫独自犹疑时，急救室窜出来一个女护士问：
“你们谁是家属？过来签个免责协议书，患者在抢救过程中出现药物排斥反应，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啥意思？！”
不止是沈楠面色煞白，李尔福惊呼起来，连带着小宫亦是不可置信地问：“那伤口根本没伤到要害，怎么就……”
他刺的深度和角度都是手拿把馅，甚至连出血量都是计算好的，没想到明丞还来这么一出。
这句话落入沈楠与李尔福耳朵里，小宫等于是不打自招。
但这会儿，沈楠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事儿，连忙对护士说：“我是他家属，我签字就成了。”然后签完字就拉住护士问，“我二哥儿到底是个啥情况？还能……”
救得过来吗？
这半句话沈楠没忍心问出来，真是想想就觉得诅咒他二哥儿死呢！
护士平时遇到这样的家属直接不想搭理，但是看到李尔福穿着一身伪警服，小宫穿着一身中山装，胸前还捌着【和平建国】的徽章，妥妥的两个汉奸。
她不想惹麻烦，只好耐心地说：
“患者多器官比同龄人衰竭严重，他以前是不是服用过抗抑郁类精神药物？”
“我不清楚。”沈楠茫然地回答，脑海里却想起林满堂的那一句“久病成医”，他怀疑过明丞的心理状态，却被他的冷静淡定给蒙混过关了。
“你不是家属嘛，这都不清楚？”女护士撇撇嘴说，“患者现在的情况是，医生给他使用镇静剂麻醉引发了低血压，恐怕是因为和他吃的药排斥了，再用麻醉怕他心跳骤停，心脏复苏后只能对他进行止血处理，害怕他再和其他药物出现排斥，不敢对他用麻醉药了。”
“他不用麻醉药，不疼呐？！”李尔福着急地说。
“知道疼还不好嘛，不知道疼就坏菜了！”女护士看着三个俊美青年都是一脸阴沉，撇了撇嘴就拿着免责协议书回去找医生。
蓦然，沈楠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架椅子，他更想把这一脚踢在小宫身上，骂他一句“你大爷的”！
可是，他不能。
他还要装作对小宫是明丞和【醉春烟】的联络人兼搭档的身份一无所知，装成只是关心“二哥儿”的纨绔子弟一样无能狂怒地耍脾气。
李尔福连忙拦住沈楠劝解说：“楠哥你甭着急上火，咱二哥吉人自有天相……”然后压低声音说，“甭让人家瞧出咱不对劲儿来。”
“我知道……”沈楠呐呐地坐回了椅子上，他发了一通火气后只感觉疲惫，就像当初得知沈近仁的死因可能和沈桉有关，而明丞遇刺是小宫做的，那时出于什么原因让明丞如此配合呢？
这一切的疑问在沈楠大脑里过滤之后，只剩下一个想法：【明弼甫，你大爷的，真不把自个儿的命当回事儿！】
而小宫从刚才听到护士的话起，宛如少年般的娃娃脸上，看待世事的讽刺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黑瞳愈加漆黑。
小宫扪心自问，自己虽然捅了明丞一刀，但毫无顾忌，正是因为明丞当向自己提议这个计划时，他的语气神态，稳操胜券，太令人信服。
明丞遇刺二十分钟前，他从一群记者的包围圈里脱身，看到小宫和一个女文员聊的开心，他心里还纳闷。
随后，女文员行色匆匆地离开，小宫就凑到明丞耳边说：“她被特务盯上了，我不确定刚才和她传递情报的时候，那个特务有没有看到我的脸。”
短短几句话足以使明丞心中一沉，有些指责般地问：“什么情报重要到非得大庭广众之下传递？”
“上边儿催得急，【醉春烟】也是被下了死命令了，务必在十月初完成。”小宫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