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里的酒气已经浓了，烛火在铜灯台里跳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大忽小。
张猛正端着酒碗，跟身边的燕顺碰了碰，嘴里还念叨着“这酒够劲，比后山的米酒强多了”，燕顺笑着应着，眼睛却没离王伦——自杜迁回来后，王伦就没怎么动筷子，手指一直在桌沿上敲，透着股不安分。
王伦端起桌角那杯没碰过的酒，却没喝，只是盯着酒杯里的倒影，突然“砰”地一声，把酒杯砸在桌上。
酒液溅出来，洒在粗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张猛的笑声都停了。
“宋江！”王伦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歇斯底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江，“你在后山拉帮结派，还私藏银子，是不是想反？”
宋江刚夹了块青菜，闻言动作顿了顿，放下筷子，语气平淡：“王寨主这话从何说起？我带弟兄来梁山，是想帮着守山，哪来的反心？”
“还敢狡辩！”王伦拍着桌子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尺，“杜迁都看见了！你后山的柴房里藏着好几箱银子，不是私藏是什么？你是不是想攒着银子，拉拢弟兄，把我这寨主赶下去？”
杜迁赶紧在旁边附和，声音却有点虚：“是……是我亲眼看见的，柴房里的黑布包，鼓鼓囊囊的，肯定是银子！”
张猛一下子就炸了，把酒碗往桌上一放，就要往前冲：“你胡说！那是咱们从清风山带来的粮钱，不是私藏！你想栽赃陷害！”
“别冲动。”宋江伸手拦住张猛，眼神却往林冲那边递了个眼色——之前约定好的信号，该动手了。
林冲原本坐在桌边，手一直放在刀柄上，见宋江递来眼神，没半点犹豫，“唰”地一声拔出刀。
刀光在烛火下闪了闪，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等王伦反应过来时，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伦的脖子被刀刃抵着，青色长袍的领口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抖着嗓子，眼神往晁盖那边瞟，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晁天王！我是梁山的开山寨主啊！”他声音发颤，连带着架在脖子上的刀都轻轻晃了晃，“你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你？是谁让你在东溪村的弟兄有地方落脚？你快让林冲住手，我把寨主的位置让给你，我现在就走！”
晁盖坐在桌边，手指攥着酒杯，指节泛白。他看了眼王伦，又看向宋江，最终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王寨主，不是我不念旧情，是你太容不下人。公明兄带粮带弟兄来投奔，你天天提防；林教头一身武艺，你让他守后门喝稀粥——这都是你自己选的路。”
“我没有！”王伦急得脸都白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林冲的刀压得更紧，脖子上已经渗出了血珠，“是他们逼我的！宋江想抢我的梁山，林冲想报私仇！你们都被他们骗了！”
林冲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刀刃陷进王伦的皮肉里，他眼神冷得像冰：“逼你？我在你手下受了三个月的气，弟兄们顿顿喝稀粥，你前山却天天有酒有肉，这也是我们逼你？”
“我那是为了梁山！”王伦还在嘴硬，声音却越来越小，“粮少人多，只能先紧着前山……”
“别跟他废话了。”
宋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厅里的僵持。他站在林冲身侧，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杜迁和宋万，又落回王伦身上，语气里没半点温度：“林教头，梁山要想壮大，这种心胸狭隘的人，留着只会是祸害。”
王伦听到这话，吓得魂都快飞了，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全靠林冲的刀架着才没倒：“别杀我！我还能帮你们守山！我知道后山有几条小路，官府来剿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林冲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宋江，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确认。
宋江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这一个点头，像是点燃了林冲憋了三个月的火气。
他手腕猛地一紧，握着刀柄的手稳得没半分颤抖，刀刃顺着王伦的脖子，干脆利落地划了过去。
“噗嗤”一声，鲜血瞬间喷了出来，溅在桌案上的酱鸡和清蒸鱼上，红白交错，格外刺眼。
王伦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里嗬嗬地冒着血泡，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身体“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还在往外涌，很快浸湿了脚下的青砖。
聚义厅里瞬间静得可怕，只有外面风吹过门帘的“哗啦”声，还有几个胆小喽啰压抑的喘气声。
缩在角落的杜迁和宋万，脸色白得像纸，宋万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他想捡，手却抖得厉害，半天没碰到布巾的边。
杜迁则死死攥着之前那根木棍，指节都泛了青，眼神在王伦的尸体和宋江之间来回转，没敢说话，也没敢动。
张猛和李二还挡在门口，手里的刀没收回，警惕地盯着前山的喽啰——那些喽啰见王伦死了，手里的刀都垂了下去，有的甚至悄悄往后退，显然没了战意。
吴用慢慢站起身，走到宋江身边，小声说：“公明兄，王伦已经死了，接下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杜迁突然举起手里的木棍，对着身边的宋万喊：“宋万！咱们是前山的人！王寨主死了，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跟他们拼了！”
宋万被他一喊，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没敢动。
杜迁见他不动，自己举着木棍就往林冲冲过来，嘴里喊着：“杀了王寨主，我跟你们拼了！”
林冲刚收刀，见杜迁冲过来，眼神一厉，刚要抬手，就被宋江拦住了。
宋江看着冲过来的杜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着张猛喊：“张猛，拦住他。”
张猛应了声，快步上前，没等杜迁靠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杜迁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他疼得惨叫一声，被张猛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宋万见杜迁被抓，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宋江连连磕头：“宋押司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是杜迁要动手，跟我没关系！”
杜迁被按在地上，还在挣扎着喊：“宋万你没骨气！王寨主待咱们不薄，你怎么能求饶！”
宋江没理会杜迁的叫喊，只是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宋万，语气平淡：“你想活？”
宋万赶紧点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想活！求宋押司饶我一命，我往后都听您的！”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燕顺带着几个后山的弟兄跑进来，手里还拿着粮袋，显然是刚从后山赶过来。
燕顺见厅里的场面，还有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愣了一下，赶紧问：“押司，出什么事了？”
宋江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看向地上的杜迁和宋万，又看了眼晁盖和吴用，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杜迁还在喊着要报仇，宋万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前山的喽啰们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