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瀑堡外，山风习习，吹拂着刚刚走出堡门的张予和路漫兮。
两人刚经历了几日温存，关系更近一步，正是情意绵绵、难舍难分之际。
然而，这份温情被一个突然从道旁树后冲出的身影打破了。
“恩公！请留步！”
来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张予面前，声音凄楚，正是去而复返的冯翠微。
冯翠微早就注意到了路漫兮的存在，心中虽有疑虑，仍硬着头皮拦下了两人。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充满了焦急与绝望：
“恩公，求您再救救我兄长吧！”
张予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扶她：
“冯道友，快起来，怎么回事？丹药无效吗？”
路漫兮站在一旁，原本柔和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眼神清冷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下撇，显然极为不悦。
这才刚分开多久？
怎么又黏上来了？
冯翠微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解释：
“丹药…丹药是有效的，兄长服下后确实醒了过来，能说话了。”
“可是，可是那丹鼎阁的人说，毒素未清，只是暂时压制，若不尽快服用第二颗清蕴丹，毒性反扑，必死无疑！”
她抓着张予的衣袖，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翠微实在没有办法了…身上的灵石连半颗都买不起……”
“只能…只能厚颜在此等候恩公，祈求您再施援手！翠微愿做牛做马，报答恩公大恩！”
张予看着冯翠微凄惨的模样，心中不忍。
他倒是不缺那一万灵石，但这样一次次地被缠上，感觉就像个冤大头，而且路漫兮就在旁边，这……
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看向路漫兮。
路漫兮冷哼一声，目光在冯翠微身上扫过，沉吟片刻，竟出乎意料地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
“带我去看看你兄长。”
冯翠微如同听到了仙音，连忙磕头：“多谢前辈！多谢前辈！请随我来！”
张予也有些意外地看了路漫兮一眼。
三人再次回到那间简陋的小屋。
屋内，冯坤果然已经苏醒，靠坐在床头，脸色虽依旧苍白，但眼神有了焦距。
他看到张予和气质不凡的路漫兮，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
路漫兮抬手虚按，阻止了他。
她走到床边，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轻轻搭在冯坤的手腕上，一丝精纯的灵力探入其体内。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冷意。
“你们被骗了。”
路漫兮语气肯定。
“他所中之毒，名为蚀脉散，算不得多么罕见难解。”
“之前那颗所谓的清蕴丹，药力根本未尽全功，只是化解了表面毒素，更深层的毒性被用药手法巧妙地隐匿了起来，造成一种毒素未清的假象。”
她看向冯氏兄妹，语气带着一丝讥诮：
“丹鼎阁的人，不过是看你们修为低微，无依无靠，想借此多榨取些灵石罢了。即便你们买了第二颗，他们也会有第三颗、第四颗的理由。”
冯翠微和冯坤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愤怒至极：“可恶！”
他们何尝没有过怀疑？
但身为底层的炼气散修，势单力薄，面对丹鼎阁那样的店铺，根本不敢去质问讨要说法，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还有一丝良知。
“前辈明鉴！”
冯坤挣扎着下床，与妹妹一同跪倒在地，声音沙哑：
“求前辈慈悲，救晚辈一命！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路漫兮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神色平静，并没有立刻答应。
她目光转向张予，又看了看冯氏兄妹，缓缓开口：
“救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前辈请讲！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冯翠微急忙道。
路漫兮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二人，需立下魂誓，交出本命魂血，认我师弟为主，终生供他驱策，不得背叛。”
此言一出，不仅冯氏兄妹愣住了，连张予也吃了一惊。
“师姐，这……不可！”
张予觉得此举有些趁人之危，想要劝阻。
他帮人本不求回报，更没想过要收什么仆从。
路漫兮却用眼神制止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要么应下，要么，你们另请高明。”
她的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冯翠微和冯坤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挣扎与苦涩。
交出魂血，便意味着将生死完全交予他人之手，从此身不由己。
但看着兄长那虚弱的样子，想起两次绝境中都是张予出手相助，其人品似乎值得信赖。
冯坤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重磕下头去：
“我兄妹二人，两次蒙受张恩公活命大恩，无以为报！今日愿奉张恩公为主，供您驱策，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说罢，他与冯翠微同时逼出自己的一缕本命魂血。
那魂血殷红，带着他们的生命气息和神魂印记，悬浮在张予面前。
张予还在犹豫，路漫兮却暗中传音给他：
“收下！修仙界险恶，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况且，这也是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总好过他们日后再次被人欺辱，甚至死于非命。”
张予闻言，心中一震，明白了路漫兮的深意。
他不再犹豫，按照《御兽经》中收服灵宠的法门，运转法力，将那两缕魂血引导过来。
魂血触碰到他的眉心，瞬间融入识海。
刹那间，张予感觉自己的神识海中多了两个微小的光点，与冯坤、冯翠微的气息相连。一种奇妙的主从联系建立起来。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决定这两人的生死。
“起来吧。”
张予叹了口气，对依旧跪着的两人说道。
“是，主人。”
冯氏兄妹恭敬应道，站起身来，姿态已然不同。
路漫兮见事已成，不再耽搁。
她让冯坤坐好，双手掐诀，精纯的玄阴法力涌入其体内，将其经脉中残留的蚀脉散毒素一点点逼出。
只见冯坤皮肤表面渗出点点黑紫色的腥臭汗珠，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路漫兮收功，淡淡道：
“毒素已清，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她又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冯翠微：
“这里面有一千灵石和一些有助于修炼的丹药。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尽快提升修为。没有召唤，不得随意打扰，但需随时待命。”
“多谢前辈！多谢主人！”
冯氏兄妹感激涕零，再次拜谢。
离开小屋，返回宗门的路上。
张予终于忍不住问道：“兮儿，你为何非要他们认我为主？我们帮人，难道非要如此吗？”
路漫兮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神深邃而冷静：
“师弟，你心地良善，这是好事。但修仙界人心叵测，远比你想的要复杂黑暗。”
“今日我们帮了他们，是出于道义。”
“但萍水相逢，谁能保证他日他们不会因更大的利益背叛我们？或者被他人利用，反过来对付我们？”
“收取魂血，看似冷酷，实则是断了他们背叛的可能，也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依附。从此他们与我们利益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并非不信任，而是最基本的自保之道。只凭善恶行事，在这修仙路上，是走不远的。”
她望着远方的云雾，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
“对值得的人，我们可以施以援手。但如何确保这份善意不被辜负，需要的是智慧，而不仅仅是好心。更不是脆弱不堪的良心和道义！”
张予听着路漫兮的话，沉默良久。
他想起云山中的背叛，想起宗门内的明争暗斗，想起慕扬颖的算计。
是啊，修仙之路，从来都不是只有热血和善良就够的。
他看着路漫兮清丽而睿智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明悟，也有几分沉重。
“我明白了，兮儿。”
他轻声说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这条路，有她相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