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的声音带着不安还有一丝侥幸，“他们没发现我路过门口，而且沈公子本就有所防备，就算我不说此事，公子也未必会中招，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计划，大师兄他，他未必……”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那微弱的希望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何承泽是何等精明又记仇的人？
沈玉皱眉思索着什么，周雪瑶提供的情报的确模糊，但这份勇气，在何承泽积威之下，已是弥足珍贵，断没有让她独自承担代价的道理。
周雪瑶见他突然就不说话了，心里也忐忑起来，有些无助地看向燕云昭，后者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两个选择。”沈玉轻吐了口气，道，“第一，在大比当天立刻离开晋阳，找个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越远越好，最好是连你师门都难以追查的地方，等风头过去再说。”
他顿了顿，看了眼天色，转而凝视着周雪瑶，加快了语速，“但此举一旦被何承泽察觉，无异于间接坐实了你知道些什么，也等于叛门而出。你能下定决心，舍弃师门身份，承受漂泊流离和可能的追杀吗？”
周雪瑶心里一紧，逃离？舍弃养育自己多年的宗门？她从未想过这条路，这太过沉重，也太不切实际了，她的根在青云宗，她的修为、前程都系于此，她没有亲友，孑然一身，脱离宗门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瞧着她眼中的挣扎和犹豫，沈玉了然，又问：“那么，姑娘扯谎技术如何？”
“啊？”周雪瑶一愣，“我……我没怎么说过谎话。”
沈玉点了点头，说：“第二个选择，留下来，静观其变。说到底，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未可知，当日会发生什么你我都无法预料，他若盘问你今日同我们待了这么久都谈了什么，你便实话实说，但不要说你听到了那两句话，切记，真假参半比通篇扯谎更容易让人信服，姑娘聪慧，应当知道何处需要稍作改动。”
沈玉的嗓音淡然，仿佛天生就带着安全感，周雪瑶渐渐平复了心情，抿着唇点了下头，燕云昭也开了口：“你若担心顶不过他的威压被他看出破绽，你便将话题往宋鑫身上扯，适当向何承泽以及其他师兄师姐们示弱，而且一定要保证有多人在场，身为宗门大师兄，他总得顾及威望，因此也不会太为难一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一切情况下，保全自身更重要。”
周雪瑶重重点头，眼眶有些泛红：“雪瑶记下了，谢谢你们。”
燕云昭还想再嘱咐些什么，沈玉突然屈起食指敲了下桌面，随后绷着脸淡淡地道：“周姑娘，别哭了。”
周雪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前所未有地快，搭在膝上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疼痛让她骤然颤了下肩膀，咬着下唇阻止闷哼溢出，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燕云昭“哎呦”一声，数落沈玉：“你就不该说话，你瞧瞧，先前好不容易要止住了，这又被你吓哭了。”
他们没再压低声音，因此很快便引来了几桌客人侧目。
燕云昭一边说着，一边轻拍周雪瑶的后背，周雪瑶低声啜泣着，心里万般后悔对自己太狠了，真的好疼啊。
也就是此时，门口一阵喧嚣，一群身高体型各异的江湖剑客鱼贯而入，一眼看去便知分为两派，一拨身着清一色的水蓝色弟子服，清新飘逸；另一拨则是统一藏青色服饰，内敛深沉。
为首的二人，一人容貌俊逸，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与旁人无甚区别的水蓝色衣衫在他身上更显潇洒，腰间长剑随之步伐轻晃，将“意气风发”四字完美诠释。
另一人容貌虽稍显逊色，但常带着几分温润笑意，也称得上中看，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缚在衣衫之下，与那张脸格格不入的是，他手提着一把长柄大刀，行走间铁环相撞，煞气无声显露。
便是云澜和何承泽了。
何承泽一眼便锁定了角落里的沈玉他们，微微眯了眯眼，将大刀扔给身后的人，迈开步子往那边走。
云澜却是比他还快了一步，一屁股坐在沈玉右边的空位，将这四人桌的最后一席占满。
何承泽嘴角一抽，刚打算叫周雪瑶，身后一人旋风般掠过他身侧，先他一步开口：“阿昭阿昭！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燕云昭对着快拍到脸上的糖画心头顿感无力，接过来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周雪瑶，并附赠了方延脑门一记巴掌，道：“没大没小！”
方延呲了呲牙，看着旁边梨花带雨的周雪瑶，又看了看燕云昭和沈玉，最后看着忙着给自己倒茶的云澜，疑惑道：“这什么情况？”
何承泽的小师妹，咋个跑他们这儿来了？他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何承泽，忽然想到他们之前说来找人，原来找的是周雪瑶么。
周雪瑶顺着几人目光回头，话还没出口，眼泪又涌了出来。
“大师兄……”
她嗓音犹带哭腔，众目睽睽之下，何承泽原本的斥责也说不出口了，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尽量轻声问道：“雪瑶，这是怎么了？”
他虽是问周雪瑶，目光却越过她看向坐得四平八稳的沈玉，带着审视。
周雪瑶支支吾吾半天，眼看着眼泪又要落下来，才道：“我……我方才遇到宋鑫了……他，他还要抓我和这儿的老板走，是燕师姐和沈公子路过出手救了我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身子颤抖，何承泽眉头一皱，这才低头认真看她，将她身上披的衣服掀起一角，周雪瑶瑟缩着刚想躲开，似是发觉这是她大师兄，便又克制住了，俨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一眼便看出她肩膀衣物的破损乃是利刃所致，瞬间便懂了一些。
何承泽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面前这个小师妹确实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楚楚可怜，况且，这事儿牵扯到宋鑫，定是点到为止没法追究的，周雪瑶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怎么说也算是受了委屈，想到这儿，他柔和了脸色，说：
“好了，无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