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西见他半天没说话，有些着急：“哥，他不见得是冲你来的，你没必要在这时候跟他撕破脸。”
江邪垂眸盯着他，好一阵都没说话，蒋西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脸色，又瞥了一眼沈玉，犹犹豫豫间又说了点东西：“明天我要回去复命，那老赌鬼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金陵，他还有件事要办，说是要清点金陵暗桩，但我猜他是想从暗桩那儿得到点消息，可能是关于……”
他没明说，只是隐晦地看了一眼沈玉，这一眼没逃过他们俩的视线，让金钩去暗桩查一个人，着实是大材小用，但说到底还是江邪掐消息掐得太死了，直到蒋昭把宋清叫回去问话，他们才知道沈玉打哪儿来，而那时候百剑门已经没了，他们连江邪的行踪都寻不到了，所以才有了通缉令上又多一人的情况——能杀了他最好，杀不掉能抓到也可以，再不济也能得知些消息，最好是招式路数。
沈玉着实有些心累，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想杀他。
“哦对，还有一件事。”
“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江邪作势要打他。
蒋西一缩脖子，点头如捣蒜：“百剑门有一个人活下来了，我们没看见，是青云宗的人传来的消息，通缉令上那些细节也是他提供的。”
还活了一个？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一点一点回想，沈玉忽然灵光一闪，记起来了一个人，十五带进来的那个活口，当时过于混乱，大部分人都没在意他，甚至连他们都以为他已经咽气了，没想到他竟然命大，活下来了。
沈玉抬眸看向江邪，显然他也想到了。
“人在青云宗手里？”江邪眉心拧起，怎料蒋西摇了摇头，说：“不在，他们来传话就是因为这人跑了，想让我们在暗处寻一寻。”
青云宗披了层正义的皮，肯定会以此大做文章，他多半没有性命之忧，那他为什么要跑？是发现什么了吗？以那人的功底，也不可能躲避数日连杀手都找不到一点消息，还有人在帮他？
电光火石间，两人突然又想通了一件事，既然那人没死，想必还有件事青云宗也会知晓，所以蒋昭让金钩查的人不止是沈玉，还有百剑门活下来的另外两人——翎羽和萧礼！他带的鬼字牌杀手，都是奔着他俩去的，他要灭口。
江邪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冷了几分，勾了下唇，拍了拍蒋西的脑袋，道：“我劝你，现在就回程复命。”
蒋西一怔，一骨碌爬起来，问：“怎么了？”
江邪眉宇间的邪魅都带着杀意，语气却漫不经心：“不走么？那你说，金钩要是死在你眼皮子底下，蒋昭还会信你吗？”
蒋西呆滞片刻，然后猛地拽住他的衣领，低声吼道：“你要在这儿杀了他！？”
江邪别开他的手，蒋西的脸色白了几分，继续说：“你疯了吗？你杀了他，就算瞒得再好，蒋昭到金陵之前也会知道，到时别说你了，我，蛇叔，在金陵的所有人都得脱层皮，你……”
“所以我告诉你，现在就走，他的死就跟你没关系。”
江邪冷冷地推开他，调头往外走，蒋西踉跄两步，死死盯着江邪的背影，咬牙道：“别人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在这时候动手？就不能等……”
“等什么？”江邪脚步一顿，侧过脸嗤笑一声，“等金钩带人捅了暗桩，等蒋昭顺利入城，还是等他把刀架到我脖子上？”
蒋西一噎，声音小了不少：“可，不还有回旋的余地么，只要你别再阻拦他的行动，蒋昭不会杀了你的。”
“他的确不会杀我，但那是以前。”他猛地转身，满眼戾气，直视着脸色煞白的蒋西，“弑魂殿暗桩的鼻子比狗都灵，你有想过为什么我在金陵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漏出去么？那是因为江南大部分暗桩早在两年前就全是我的人了，金钩今夜查不到点东西绝不会罢休，蒋昭带那么多人来是来杀谁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百剑门灭门出了纰漏，蒋昭就想再次逼他做出选择，是选自己的后路还是选别人的命，光把萧礼和翎羽推出去也绝对不够，那老匹夫贪心得很，他还想要沈玉，不论死活。
今夜死的如果不是金钩，那么就会是暗桩上下十几个人，来日就是萧礼、翎羽以及……沈玉。
沈玉就是他的逆鳞，所以无论从哪个层面讲，江邪都是绝不可能如蒋昭意的。
“既然如此，”一直在旁观的沈玉忽然轻叹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以及其冷静的口吻问道，“要在赌坊下手吗？”
他顿了顿，又道：“人多眼杂吧。暗桩好下手么，不然就等他去暗桩之前截住他？”
蒋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以为沈玉就算不拦着他，也不会陪他一起干这种把自己往绝路上送的事。
“你俩……”
江邪紧绷的身体在沈玉开口后有一瞬的凝滞，他眸中戾气未消，但沈玉的冷静提议，如一股凛冽的风，短暂地吹散了他心中的浮躁。
沈玉看向他，接着道：“杀金钩的事推我身上，你到时押着我去见蒋昭，是不是投诚投得更有说服力？毕竟若是算上金钩，我杀了他手下四个人。”
蒋西人都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玉，这人脸上除了那近乎冷漠的平静再无别的情绪，他头一次正视起这个被他认为是江邪软肋的人，沈玉看似冷静自持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比江邪更令人胆寒的深渊，这哪是什么软肋，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个疯子，两个疯子。
江邪沉默了一瞬，他紧抿着唇，下颌紧绷，忽然毫无预兆地抬手攥住了沈玉的下巴，逼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那苍白的皮肤里。
沈玉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分，只是平静地回望江邪的双眸，那当中还充斥着未完全平息的杀意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