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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林轩的沉默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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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沉入了远山墨色的轮廓之下。天际残留的暖金色晚霞,如同画家笔下最后一抹不甘的亮色,挣扎着对抗着从林间、山谷深处弥漫而起的、带着湿冷寒意的靛蓝色暮霭。光线迅速消褪,山林间的景物开始失去清晰的边界,模糊成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暗影,仿佛有无形的巨兽正张开大口,缓缓吞噬着白日的世界。

林轩选择了一处背靠着一面巨大、粗糙岩壁的空地作为今夜宿营的地点。这处岩壁如同天然的屏障,可以有效防御来自后方的偷袭,前方则是一小片相对开阔的坡地,视野尚可,若有东西靠近,不易完全隐藏。铁山立刻行动起来,他卸下那面沉重的塔盾,用它那坚实的边缘配合着穿着铁靴的大脚,利落地清理着地面上的碎石、断枝和可能藏匿毒虫的厚厚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很快便清理出一片足够五人安全栖身的、相对平整干燥的区域。

夏鸢则如同融入了渐浓的夜色,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营地周围的灌木与树影之中。她需要趁着最后的天光,对营地周边进行一遍彻底的勘察,排除近距离的威胁,并寻找最佳的警戒点位。她的存在,是营地安全的第一道,也是最灵敏的保险。

艾文则从他那看似鼓鼓囊囊、却收纳有序的背包里,取出了几支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粉末和几块刻画着基础符文的小石子。他蹲在营地中央,推了推眼镜,借着最后的天光,小心翼翼地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刻画、布置着一个简易的复合魔法阵。这个法阵结合了微光照明(仅限于营地内部低亮度)、轻微的防护能量冲击以及最基础的预警功能,一旦有非小队成员的能量体或生物闯入范围,会第一时间向他发出精神警示。

洛心璃看着队友们各司其职,熟练地忙碌着,也想上前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帮忙收集一些干燥的引火物,或者协助艾文摆放符文石。但她刚挪动脚步,林轩那清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用眼神明确地制止了她。

“保存灵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尤其是净化任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洛心璃只好停下动作,有些局促地退回到岩壁旁,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队友们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协同运作。她注意到,林轩本人并没有参与这些具体的营地建设工作。他只是手持那本厚重、封面是暗沉黑色的圣典,神情肃穆,开始以营地为中心,迈着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韵律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地绕行。

他的口中低声吟诵着晦涩难懂、音节古老的祷言,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不是人类的喉舌所能发出,更像是与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在进行沟通。随着他的吟诵,他空着的左手时而抬起,在空中勾勒出一个个复杂而微小的暗金色符文虚影;时而又轻轻点向地面,或是身旁的岩壁。那些符文虚影在成型后,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水母般,缓缓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空气、脚下的泥土、乃至坚实的岩石之中。

洛心璃集中精神,才能勉强捕捉到那些符文融入环境时引发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涟漪。她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肃穆、秩序、审判与绝对排斥邪恶意味的无形力场,正在以林轩为中心,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扩散开来,最终将整个宿营地温柔而坚定地包裹在内。这并非那种坚不可摧的实体防御结界,更像是一种持续的、大范围的、温和却不容侵犯的净化与警示领域。任何带有恶意、污秽、混乱属性的能量或生物,在试图靠近或渗透这个领域时,都会首先被其感知、排斥,并受到持续不断的、如同水滴石穿般的净化削弱。

她认出,这是戒律牧师体系中一种相当高阶且耗费心神的技巧——神圣警戒领域。它不像攻击性神术那样光芒万丈,也不像防御结界那样坚壁清野,但它胜在持久、隐蔽且全面,尤其适合在这种危机四伏的野外环境中进行长时间、大范围的防护。

营地很快布置妥当。夏鸢悄无声息地返回,对林轩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表示周边百米内暂时安全,已设下简易陷阱和警戒标记。艾文的法阵也已激活完毕,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魔法波动。铁山用收集来的、绝对干燥的枯枝升起了小小的一簇篝火,火焰不大,主要用于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警告可能靠近的普通野兽,跳跃的火光被刻意控制在较低的范围,避免在浓重的夜色中成为显眼的靶子。

五人围坐在不算旺盛的篝火旁,默默地咀嚼着坚硬的行军干粮,就着皮囊里冰冷的清水咽下。气氛还算平和,铁山和夏鸢偶尔会压低声音,交流一两句关于地形或以往任务中遇到的类似魔物的信息;艾文则完全沉浸在他随身携带的一本关于《基础元素符文叠加效应》的魔法书中,手指还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比划着;林轩则依旧沉默,只是偶尔会抬起眼,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营地外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白天的行军、持续的警惕以及尝试性的能量感知,对洛心璃这个新手而言,消耗是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混合着篝火带来的暖意,让她靠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意识渐渐模糊,沉向睡眠的边缘。

就在她半梦半醒、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她隐约感觉到,一件带着户外夜间的寒凉气息、却又隐隐透出织物本身干燥温暖感的物体,被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还细心地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因为寒意而微微蜷缩的肩膀。

她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到林轩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正坐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面朝着营地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那本黑色圣典摊开放在他的膝上,他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书页上,似乎在借由圣典与某种力量维持着联系。而原本按照轮值安排,应该负责前半夜守夜的铁山,此刻却靠在另一边的岩壁下,胸膛规律地起伏着,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深度休息。

她瞬间明白过来,是林轩接替了铁山守夜的任务。是因为他对铁山的守夜不放心?还是因为他自己需要借助守夜来维持那个耗费心神的神圣警戒领域?亦或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潜在的危险,认为需要由他自己来亲自应对?

没等混沌的大脑理清这纷乱的思绪,更深沉的困倦便如同厚重的毯子,将她彻底包裹,拖入了无梦的沉睡之中。

不知睡了多久,或许已是子夜时分。洛心璃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并非因为外界的声响,而是源于她身体内部、源于那与她生命本源紧密相连的净灵之力!一股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不适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了她的感知核心!那感觉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高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震颤,源自外界,却被她的体质无限放大,化作了灵魂层面的刺耳警报!

她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坐起身!动作仓促得让她一阵眩晕。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块暗红色的木炭余烬,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般地明灭着,提供着微不足道的光线和热量。负责守夜的已经换成了夏鸢,她如同雕塑般坐在营地边缘的一块石头上,身体微微前倾,耳朵仿佛在捕捉着风中每一丝不和谐的声响,锐利的目光如同夜行动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铁山和艾文也早已醒来,或者说他们本就保持着战士和法师特有的浅眠,此刻虽然依旧保持着休息的姿势,但呼吸的频率和身体的紧绷程度,都显示出他们随时可以像压紧的弹簧般暴起投入战斗。

而林轩,依旧坐在他之前的位置,姿势似乎都没有改变过分毫,仿佛一尊守护石像,从入夜至今就未曾移动过。他膝上的黑色圣典,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稳定持续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与周围他早已布下的神圣警戒力场产生着玄妙的共鸣。他似乎感应到了洛心璃的惊醒,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对着洛心璃,幅度极小地、却异常清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保持安静,不要轻举妄动。

洛心璃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顺着林轩目光示意的方向,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向营地外的黑暗中“感知”过去。

这一次,有了明确的指向,她立刻清晰地“看”到了!在营地周围,尤其是她之前休息位置附近的区域,不知何时,竟然弥漫起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与浓稠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灰黑色雾气!这雾气并非水汽,而是由精纯的、带着阴冷、催眠与侵蚀特性的魔气凝聚而成!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正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试图向着营地内部渗透、蔓延!

然而,这些阴险的魔气触须,在接触到林轩布下的那层无形力场时,就像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了极其细微、若非洛心璃感知超常几乎无法察觉的“滋滋”声,随即被那力场中蕴含的秩序与净化之力迅速中和、消弭于无形!

是魔气!一种极其隐蔽、擅长在深夜发动、带有强烈精神催眠和生命侵蚀效果的诡异魔气!它们竟然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弥漫到营地周围!

洛心璃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阵强烈的后怕攫住了她。如果不是林轩提前耗费心神,布下了这个持续运转的神圣警戒与净化领域,等这些无孔不入的魔气成功渗透进营地,在他们沉睡中侵入身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即便他们能及时惊醒,也难免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体力侵蚀,甚至在混乱中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

而林轩,显然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些魔气的存在和企图。但他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惊动大家,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没有选择更耗费力量的、大张旗鼓的驱散法术(那样可能会暴露营地位置,甚至惊动魔气的源头);他只是选择了最沉默、最有效、也最耗费他个人心神的方式——持续维持着这个力场,如同最耐心的守护者,将这些阴险的侵蚀牢牢地阻挡在营地之外,默默地净化掉,甚至没有惊醒大多数队员的安眠。

看到洛心璃已经完全清醒,并且理解了眼前正在发生的、无声的攻防战后,林轩便不再关注她,重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维持圣典与力场的共鸣上。篝火余烬微弱的光线映照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洛心璃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苍白了几分,嘴唇也抿得更紧,显然,这种持续数小时、精细操控大范围力场的行为,对他而言也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洛心璃看着他沉默却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的背影,心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强烈的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化为对他深深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实的安全感,如同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中,找到了一座可以抵御一切风雨的坚固堡垒。

她忽然意识到,林轩之所以选择这种最耗费自身的方式,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整体的隐蔽和安全。这种针对性的、带有强烈精神侵蚀和生命汲取特性的魔气,对于她这种拥有净灵之体、灵力本质纯净而充满生机的人来说,刺激和潜在的伤害力,恐怕远比对于铁山、夏鸢他们要大得多!他的这种沉默守护,在保护整个小队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精准的、针对她脆弱时刻的特殊庇护?

后半夜,洛心璃几乎没有再合眼。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抱着膝盖,目光落在林轩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上,感受着周围那持续不断的、细微却坚定的净化波动,如同聆听着一首无声的守护安眠曲。心中的惊悸渐渐平复,被一种奇异的、深沉的宁静所取代。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鱼肚般的灰白色,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正在褪去。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诡异魔气,才如同潮水遇上了无可抗拒的退潮令,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消散退去,仿佛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林轩膝上圣典散发的暗金光芒也随之缓缓隐去,最终彻底消失。他这才缓缓合上圣典,动作略显僵硬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有些麻木的肩颈和手臂。他的脸色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异常白皙,甚至透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营地,看到洛心璃也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知道她醒着。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也没有提及昨夜那漫长而无声的守护,只是用那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的语调,下达了新的指令:

“整理行装,一刻钟后出发。”

仿佛昨夜那耗费心力的、持续整晚的无声防御,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属于领队职责范围内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洛心璃却将这份沉默如山、细致入微的守护,连同他此刻脸上那不易察觉的苍白,深深地、牢牢地刻印在了心底最深处。这份守护,没有言语,却重逾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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