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曙光初现，暗影潜藏
天坛的惊心动魄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另一道希望的光芒已刺破黎明前的黑暗，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青黛亲自率领的宫中侍卫精锐，在京城外三十里处的官道上，接到了风尘仆仆、几乎人仰马翻的卫霆一行人。卫霆铠甲染血，鬓发散乱，显然经历了连番恶战，但他怀中紧紧护着的那个金属筒却完好无损。
“解药在此！速回东宫！”没有多余的寒暄，卫霆将金属筒郑重交到青黛手中，自己则因力竭几乎从马背上栽下，被亲兵死死扶住。
青黛接过这关乎太子性命的希望，没有丝毫耽搁，留下一半人手护卫卫霆，自己带着另一半人，以最快的速度，护送着解药冲向那座巍峨的皇城。
东宫内，气氛已压抑到了极点。夜璟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小小的身体在高热与毒素的折磨下不时抽搐。苏云昭守在一旁，紧握着儿子滚烫的小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她不敢合眼，生怕一闭眼，那微弱的呼吸便会停止。
当时辰即将逼近十二个时辰的极限，殿外终于传来了那如同天籁的疾呼：
“解药到了！解药到了！”
青黛如同旋风般冲入殿内，双手捧着那珍贵的金属筒，跪呈给苏云昭。
苏云昭几乎是抢过金属筒，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迅速打开筒盖，里面果然躺着几枚幽蓝的“相思刺”和一个贴着“解药”标签的瓷瓶。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中带着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
“快！温水化开！”苏云昭声音嘶哑地命令。
太医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瓷瓶中的褐色药粉倒入温水中化开。苏云昭亲自接过药碗，用小勺一点点撬开夜璟紧闭的牙关，将救命的药汁缓缓喂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一炷香后，夜璟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
两炷香后，他滚烫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半个时辰后，那令人心悸的高热，竟真的开始缓缓消退！
“毒……毒退了！太子殿下有救了！”太医院正颤抖着声音宣布，老泪纵横。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和如释重负的叹息。
苏云昭紧绷了十几个时辰的心弦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与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她身体一晃，几乎软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宫女扶住。
“娘娘！”青黛惊呼。
“本宫没事……”苏云昭摆了摆手，看着儿子脸色逐渐恢复平静，陷入沉睡，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这是劫后余生的泪水，也是一位母亲守护住骨肉的喜悦。
消息立刻传到了紫宸殿。
夜玄宸正听着影卫关于全城搜捕崔琰及其党羽的禀报，闻讯，他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也柔和了下来。他挥退了影卫，独自走到殿外，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抹鱼肚白。
璟儿得救了。京城保住了。
这一夜，他失去了追捕宇文皓的线索，承受了龙气反噬的内伤，但守护住了更重要的东西——他的继承人，他的都城，他的百姓。
然而，这短暂的曙光，并未驱散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宇文皓依旧隐匿在暗处，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崔琰及其党羽尚未完全落网，北境的机关之患也未根除。
“陛下，”苏云昭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睿智，“璟儿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京城内患，还需尽快肃清。”
夜玄宸转身，看着她疲惫却坚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疼惜，更有并肩而战的默契。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依旧冰凉。
“辛苦你了，云昭。”
苏云昭微微摇头：“臣妾只是尽了本分。当务之急，是崔琰。地火雷计划失败，他已成惊弓之鸟，必会设法逃离京城，或者……启动最后的疯狂。”
“他逃不掉。”夜玄宸语气冰冷，“朕已下令，九门依旧封锁，严查所有出入人员。影卫和京营正在全城拉网搜捕，尤其是各处的暗道、水门以及可能与崔琰有勾结的府邸。”他顿了顿，“只是，朕担心他会狗急跳墙，挟持人质，或者再次使用那些阴毒机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一名影卫匆匆而来，脸色难看地禀报：“陛下，娘娘！崔琰府邸已查抄，但其本人不知所踪！府中发现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出口已被废弃。另外……在其书房暗格中，发现了一份名单和……几张人皮面具！”
名单上罗列着数十名官员的名字，其中一些赫然是平日看似中立，甚至偶尔还会“劝谏”皇帝的老臣！而那人皮面具，做工精巧，足以以假乱真！
“好一个崔琰！好一个滴水不漏！”夜玄宸怒极。这份名单意味着朝堂的清洗远未结束，而那些人皮面具，则意味着崔琰可能早已改头换面，混迹于市井之中，甚至可能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陛下，名单上之人，需立即控制，分开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苏云昭果断道，“至于崔琰，他既然准备了人皮面具，必然有完善的隐匿和撤离计划。常规搜捕恐难奏效。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最在意的东西，引他出来。”
“他最在意的？”夜玄宸眸光一闪。
“功名利禄已成泡影，他现在最在意的，无非是性命，以及……他对宇文皓的‘忠诚’或者说，是那份不甘失败、意图报复的疯狂。”苏云昭分析道，“我们可以放出消息，假称已擒获宇文皓重要心腹，即将押解入京。崔琰若得知此讯，定会心神大乱，要么前来确认，要么……会不惜一切代价灭口。届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引蛇出洞，再行瓮中捉鳖！
“此计甚险，但值得一试。”夜玄宸沉吟片刻，决断道，“便依皇后之言。此事交由影卫去办，务必做得逼真！”
就在帝后二人于宫中运筹帷幄，布下天罗地网之时，京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场肮脏的交易正在进行。
一间废弃的酿酒坊地窖内，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劣质酒液的酸腐气。崔琰早已褪去了侍郎官袍，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覆盖着一张毫不起眼的中年商人面具，眼神却依旧残留着昔日的精明与此刻的焦躁阴鸷。
他面前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目露凶光的汉子，是京城地下帮会“黑蛇帮”的头目。
“崔大人，哦不，现在该叫您贾老板了。”黑蛇帮帮主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您要的船和通关文牒，兄弟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弄到。现在这风声，您也知道，价钱嘛……得翻三倍。”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与怒意，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强压下火气，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这是定金！船和人准备好，待我确认一件事后，立刻付清尾款，送我们出城！”
“好说，好说！”黑蛇帮帮主抓起银票，舔着手指点数，眼中满是贪婪，“不知贾老板还要确认什么事？或许兄弟们也能帮上忙？”
崔琰眼神闪烁，没有回答。他还在等幽影的消息，等地火雷成功的信号，或者……等待那个能让他彻底死心，或者彻底疯狂的消息。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手下跌跌撞撞跑来禀报的、如同噩梦般的消息——
“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影卫在城西抓到了‘幽影’大人！说他没死，被秘密关押，正准备押送刑部大牢受审！”
“什么？！幽影没死？！”崔琰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幽影知道太多核心机密，若他落入夜玄宸手中，严刑拷打之下，什么都瞒不住！他崔琰，乃至主公的许多布局，都将彻底暴露！
不行！绝不能让幽影开口！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劫囚！或者，在囚车抵达刑部前，杀了幽影灭口！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陷阱，但他已别无选择！失去了地火雷这张王牌，又可能面临核心机密泄露的风险，他若再不拼死一搏，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告诉黑蛇帮，计划提前！”崔琰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而狰狞，“让他们把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都召集起来！再加一倍价钱！目标——劫囚车！”
曙光虽已初现，但最黑暗的阴影，往往在光明降临前做最后的挣扎。一场围绕着“幽影”的诱饵，在京城看似平静的街道下，即将引爆最后的疯狂。帝后的网已然撒下，而困兽犹斗的崔琰，正一步步走向为他精心准备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