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惠贵妃冷笑一声，“拦截本宫的信件，再跑来质问本宫，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礼？”
“姐姐误会了。” 叶瑜轻轻摆弄着自己的衣袖，语气依旧平稳：“妹妹猜想，姐姐那封信，是想告诉王家，白日里寿康宫发生的事情吧？姐姐可真是……”
她微微摇头，吐出两个字：“糊涂。”
不等惠贵妃反驳，叶瑜继续说道：
“姐姐细想，白日里发生的事，闹得那般大，阖宫上下有点门路的，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姐姐送这众人皆知的消息给王家，又有什么用呢？”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况且就算妹妹今日拦下了姐姐的这封信，姐姐认为，王家就不会通过其他渠道知晓此事了吗？这宫里头，多的是王家的手眼耳目，姐姐难道不清楚？”
叶瑜的话像一根细针，刺向惠贵妃心中最隐秘的痛点。
她看着惠贵妃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加大力度：
“姐姐这么拼尽全力的为王家效力，从入宫伊始便苦心经营，甚至将整个陈家的前途都系于王家之上，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搭进去了，可到头来，有什么用呢？”
叶瑜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不还是被一个后来居上的肃嫔，说取代就取代了？”
“如今姐姐在这宫中的位置，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叶瑜的目光扫过这间看似华丽的暖阁：
“皇上的宠爱，早已不在姐姐这里。而王家在宫中的布置，如今也更倾向于扶持那位新晋的的肃嫔，不再为姐姐所用了罢？”
“姐姐这些日子，如此小心翼翼的讨好肃嫔，讨好王家，可曾换回他们半分真心实意的回馈？”
“只怕在肃嫔也好，在王家主事人眼中也罢，姐姐身处贵妃高位，手握部分宫权，却已不能为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反而……有些碍眼了吧？”
“你！” 纵使被惠贵妃拦着，月妍也忍不住怒气，上前一步，低声呵斥道，“玉嫔娘娘！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惠贵妃的脸色忽青忽白。她猛地抬手，制止了月妍，声音冷得像冰：
“月妍，不得无礼。”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叶瑜，眼神复杂：“去，给玉嫔送些热茶和点心来。”
月妍一愣，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娘娘……奴婢担心……”
惠贵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冷意和自嘲的笑容：
“担心什么？如今偷偷摸摸乔装打扮潜入本宫宫中的，是她玉嫔，你还担心本宫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她欺负了去？”
她的目光转向叶瑜，带着狠辣：
“大不了，本宫在自己宫中，不小心打杀了一个不懂规矩，乱跑冲撞主子的小宫女，想必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月妍听了这话，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叶瑜，又看了看面色冰冷的惠贵妃，这才稍稍放心，躬身告退：
“是，奴婢遵命。”
倒是叶瑜身后的春桃，听到“打杀小宫女”的话，神色瞬间变得无比警惕，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叶瑜的袖子。
叶瑜感受到春桃的紧张，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若是从前的叶瑜，无权无势，敢这么扮成宫女偷偷潜入贵妃宫中，或许真的会担心“被消失”。
可如今的叶瑜，圣眷正浓，在皇帝心中分量不轻，更在宫中经营出了乐善好施，善待宫人的名声，隐隐有了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
惠贵妃就是再恼怒，再笨，也知道此刻绝不能对她下手。
否则，她要承受的，将不仅仅是皇帝的雷霆之怒，还有可能引发一连串不可控的后果。
待月妍离去，暖阁内只剩下三人，气氛更加微妙。
惠贵妃看着叶瑜，试图重新掌控主动权，她端起贵妃的架子，声音带着疏离和威严：
“玉嫔，你与本宫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就是专程过来嘲讽本宫处境艰难的？”
“呵，别忘了，玉嫔。就算本宫如今再不济，也依旧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地位在你之上！本宫家中父兄，皆是朝中倚重之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同本宫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叶瑜却仿佛没听到她的斥责，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的姿态，甚至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袖，这才抬眸，迎上惠贵妃凌厉的目光：
“姐姐又误会妹妹了。妹妹说过啊，妹妹是过来给姐姐……送礼的。”
“什么礼？就是那封被你拦下的信？” 惠贵妃嗤笑。
“不。” 叶瑜缓缓摇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妹妹要送给姐姐的，是一个……归顺皇上的机会。”
暖阁内瞬间死寂。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惠贵妃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拔高：
“我陈氏族人在朝为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宫身为贵妃，为皇上打理后宫，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本宫与陈家，本就是一心效忠皇上，何来‘归顺’一说！玉嫔，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搬弄是非！”
面对惠贵妃的疾言厉色，叶瑜丝毫不为所动，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寂静的暖阁中显得格外清晰：
“是效忠皇上，还是效忠王家，姐姐……自己心中，当真没有数吗？”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都到了这个时候，姐姐何必再同妹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呢？”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
“不过，这也怨不了姐姐，不怪陈家要依附于王家。据妹妹所知，姐姐的父亲陈大人，在前朝时便是得了王家家主的赏识和提拔，才得以进入朝堂，步步高升，成为朝中新贵。”
“而姐姐的母亲，更是王家的庶出女儿。这般姻亲加提携的关系，捆绑了这么多年，利益交织，盘根错节，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说解开就能解开的。妹妹理解。”
叶瑜这番看似体谅，实则将陈家不过王家走狗的话，刺得惠贵妃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满腔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无力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