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几乎是拖着林晚一路疾行，直到彻底远离云松别院那令人窒息的气场范围，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两人沿着蜀山蜿蜒的山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沈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逃离龙潭虎穴。
“师、师姐……”林晚被她拽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忍不住问道，“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特训’啊？”
她左看右看，这也不像是去修炼室或者演武场的路啊。
沈嫣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训练？训练你的挨揍能力！免得明天一上台就被人家三两下打趴下，丢我们青玄宗的脸！”
林晚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嘟囔：“我哪有那么差……再说了，明明是你自己说要特训的……”
沈嫣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乌云依旧沉沉地压着，让人心头莫名有些发闷。
刚才为了逃离那尴尬的境地，随口扯了个理由，现在还真得找个地方消磨时间，不然回去太早，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远处高耸入云、剑气缭绕的问道峰上。那是蜀山主峰之一，也是明日第二轮比试的场地。
“走吧，去问道峰看看。”沈嫣决定道，“提前熟悉一下场地，也算……特训的一部分吧。”
林晚自然没有异议，只要不回去面对那两位低气压的“姐姐”，去哪都行。
两人来到问道峰的巨大广场上。相比昨日人声鼎沸的盛况，此刻这里显得空旷了许多。
明日才是正式比试，大部分弟子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整状态，或是留在住处休息。
只有零星几个勤勉的弟子，在两三座擂台上切磋较量，剑光碰撞声和呼喝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山风穿过广场，带来些许凉意，也吹散了沈嫣心中些许烦闷。
“呼——”她再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受着微凉的山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总算活过来了……再不出来，都快被她们那无声的气势给压死了……”
她只是随口一句感慨，声音并不大。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温柔似水、仿佛能涤荡一切烦躁的熟悉嗓音便从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被谁的气势压死了，沈师妹？”
沈嫣：“！！！”
她身体猛地一僵，脖子有些机械地缓缓转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苏月璃正袅袅娜娜地站在那里，一袭素雅的白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山风吹拂，裙摆微扬，更显得她圣洁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脸上带着那惯有的、温柔浅笑，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身后，依旧跟着那位气质清冷如莲的瑶池弟子楚若薇。
沈嫣的大脑瞬间宕机了一秒，随即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无比尴尬且心虚的笑容，舌头都有些打结：
“啊！苏、苏师姐！没、没什么！我是说……是说林晚！对，林晚她早上吃太多了，快被撑死了！呵呵……呵呵呵……”
突然被cue的林晚：“？？？”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加茫然地看着沈嫣，用眼神控诉：师姐！我早上就喝了一碗灵粥！什么时候被撑死了？！
沈嫣无视了林晚控诉的目光，强行镇定下来，试图转移话题：
“苏师姐怎么也会来这里？也是来熟悉场地的吗？”她注意到楚若薇也在一旁，想必是为了明日的比试。
苏月璃眸光微转，含笑瞥了一眼旁边一脸“我在哪我是谁”的林晚，并没有深究那个明显漏洞百出的“撑死”论，从善如流地接话道：
“是啊，陪若薇过来走走，看看明日比试的擂台。”
她目光扫过空旷的广场上那几处正在切磋的擂台，语气温和，“沈师妹这是带着林师妹来……热身？”
“啊……算是吧。”沈嫣干笑着点头，“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于是，四人便自然而然地并肩在广场边缘漫步，看着远处擂台上的切磋。气氛倒是比在云松别院里轻松了许多。
苏月璃言谈举止依旧温柔得体，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感到冷落，偶尔点评一下场上弟子的招式，见解独到，让沈嫣也暗自点头。
楚若薇话不多，只是安静地跟在苏月璃身侧，目光偶尔会落在沈嫣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和……淡淡的疑惑。
林晚则缩在沈嫣另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偷瞄这位传说中的瑶池圣女。
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明日的比试和之前的剑冢风波。
苏月璃关切地问了问沈嫣的状态，得知她已服下清心丹并无大碍后，才放心地点点头。
“剑冢戾气突发，实在凶险，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苏月璃轻声道，眸中带着一丝后怕，“尤其是沈师妹，听闻你最后还助了沐道友一臂之力，当真令人佩服。”她的消息显然很灵通。
沈嫣连忙摆手：“苏师姐过奖了，我只是侥幸，而且也多亏了凌师姐在一旁护法。”
她可不敢居功，尤其不想在苏月璃面前过多谈论沐瑶光的事。
苏月璃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是那温柔的目光在沈嫣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蕴含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又看了一会儿擂台切磋，苏月璃便柔声提出告辞：“时辰不早了，我与若薇还需回去做些准备，便不打扰沈师妹和林师妹‘热身’了。”
“苏师姐慢走。”沈嫣连忙行礼告别。
苏月璃颔首，带着楚若薇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问道峰缭绕的云雾之中，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沈嫣才彻底放松下来，拍了拍胸口。
虽然苏月璃温柔似水，但不知为何，每次面对她，沈嫣总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能被那双清澈的眸子看透。
……
另一边，离开问道峰的路上。
楚若薇跟在苏月璃身后，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苏师姐，恕若薇冒昧……您似乎，对那位青玄宗的沈嫣师妹，格外关心些？”
她微微蹙着秀眉，脸上带着真诚的疑惑：“虽然她在此年纪便能炼制天阶丹药，天赋确实惊才绝艳，堪称丹道奇才。
可我瑶池仙宗之内，亦不乏能与她比肩的天之骄子。
无论是修为、心性还是其他方面，值得师姐您留意的人应当不少……为何独独对她……”
她的话语顿住，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看得出，苏月璃对沈嫣的那种关注，超越了寻常的欣赏，那是一种更深的、她无法理解的在意。
苏月璃闻言，脚步并未停顿，只是侧颜在云雾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
她望着远方层峦叠翠的山峰，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阴差阳错的相遇，那些无奈与挣扎，那份深埋心底、却终究未能说出口的情感，以及最后……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种种情绪在她清澈的眼底飞快地掠过，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和一抹极其复杂、糅合了怀念、遗憾、庆幸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的笑容。
她没有直接回答楚若薇的问题，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飘渺得如同山间的薄雾：
“也许……是因为她很像一个人吧。”
一个，我曾经错过，如今或许能有机会弥补遗憾的人。这句话，她藏在了心底。
楚若薇听到这个答案，微微一怔。像一个人？像谁？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沈嫣的容貌气质，并未觉得与瑶池仙宗哪位重要人物相似。
但她看着苏月璃那陷入某种回忆、侧颜显得格外柔和的模样，聪明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深知苏师姐的性格，若她不想说，再问也是无用。只是，那位青玄宗的沈嫣，在楚若薇心中，变得更加神秘了几分。
能让苏师姐如此另眼相看，甚至流露出那般神情的人……绝不仅仅是“炼丹天才”那么简单。
楚若薇默默地将这份疑惑压回心底，安静地跟在苏月璃身后，一步步走入云雾深处。
而远处的沈嫣，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疑惑地嘀咕：“谁又在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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