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凌霜寒，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沈嫣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炽热情感与偏执的占有。
那眼神让她心悸，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缠绕，动弹不得。
更可怕的是，幻象中的凌霜寒缓缓伸出手，指尖萦绕着冰冷的剑意，似乎想要将她永远禁锢在身边。
留下来。幻象中的凌霜寒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令人战栗的执念，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沈嫣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刺激了她几乎沉沦的神智。
她意识到这绝不可能是在现实！凌霜寒再如何，也绝不会露出如此扭曲的情感！
这不是凌师姐！这只是戾气催生出的心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识海中那远超常人的神魂之力开始疯狂运转。
无数炼丹时操控精细药力的经验此刻化作最坚韧的意志，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开始剖析这可怕的幻象。
破！都是假的！她于内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将全部心神凝聚成一柄璀璨的、凝聚了她全部意志与求生欲的星辰光剑。
这光剑不仅蕴含着她的神魂之力，更带上了几分星陨药杵那破灭万法的寂灭气息，悍然斩向那不断滋生蔓延的恐怖幻象！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眼前那扭曲的、充满占有欲的凌霜寒影像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如同烟雾般骤然溃散。
那些蛊惑的低语和尖啸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然而，心魔并未就此完全消失！
周围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幻，这一次，她看到了苏清寒冷漠的背影，听到她毫无感情的声音：棋子而已，何必在意？
接着是林晚惊恐的哭喊：师姐救我！
甚至出现了她男身的虚影，对着她冷笑嘲讽：看看你现在不男不女的样子！
种种负面情绪和恐惧被无限放大，如同泥沼般要将她拖入深渊。
滚开！沈嫣咬牙，眼神锐利起来。
经历过炼制九阳融雪丹时那种近乎崩溃的巨大压力后，她的心志早已被锤炼得更加坚韧。
她牢牢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戾气在作祟！
她的神魂之力如同磐石，任凭那些负面情绪如何冲击，我自岿然不动。
渐渐地，那些可怕的幻象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最终，伴随着一声如同玻璃碎裂的轻响，所有的幻象彻底消失无踪！
嗬……嗬……沈嫣猛地回归现实，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后背更是早已湿透。
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刚从无尽深渊中挣扎而出，一种虚脱感蔓延全身。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冰冷指尖触碰的幻觉，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挣脱心魔的过程看似漫长，实则不过短短几息。
沈嫣？一道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关切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嫣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凌霜寒那张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绝美脸庞。
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以及一丝属于凌霜寒自己的、纯粹的疑惑。
她似乎只是不解沈嫣为何突然气息大乱，神情痛苦，并未有任何异常。
方才幻象中那可怕的眼神消失无踪，眼前的凌霜寒还是那个熟悉的人机师姐。
凌师姐……沈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我没事了……只是，心魔有点厉害……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是假的！
凌霜寒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感知了一下她的气息。
确认她眼神恢复清明，神魂波动虽然剧烈但正在稳步平复，不似被心魔深度侵蚀的模样，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嗯。戾气诱发心魔，紧守本心。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提醒，仿佛刚才那句带着一丝情绪的呼唤只是沈嫣惊魂未定下的错觉。
她甚至不太理解心魔厉害是一种什么样的具体体验，只能基于知识给出标准建议。
沈嫣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刚想调息一下，巩固心神——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极致惊恐、甚至破了音的尖叫声猛地撕裂了剑冢压抑的氛围！
不要！不要过来！你们走开！不要靠近我！！！
这声音……是沐瑶光！
沈嫣脸色骤变，猛地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袭红裙的沐瑶光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慵懒与从容。
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那张艳绝人寰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与绝望，泪水混着冷汗不断滑落，打湿了凌乱的发丝和衣襟。
她像是陷入了最可怕的梦魇，无法挣脱，口中不断发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哀求与抗拒。
声音里的无助和害怕与她平日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妖女形象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周围也有其他天骄在抵抗心魔，或盘坐苦熬面色狰狞，或低声嘶吼与无形之敌对抗，但状态似乎都没有沐瑶光这般激烈和……彻底的崩溃。
她仿佛回到了某个无比脆弱的时刻，所有的防御和伪装都被那诡异的戾气彻底撕碎。
沐姐姐！沈嫣心头一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刚刚亲身经历过心魔的可怕，深知沉溺其中的痛苦与危险。
看到沐瑶光这般模样，一股同病相怜般的焦急与担忧瞬间涌上心头。
凌霜寒身形一动，依旧精准地拦在她身侧，冰蓝色的眸子冷静地扫过状态明显极端不稳定的沐瑶光，理性地分析道：
她沉溺已深，心神失守。外力贸然靠近，可能刺激其防御本能，恐遭无意识反击。
元婴巅峰修士即便在心神崩溃边缘，其本能的反击也绝非元婴初期的沈嫣能够承受。
可她这样下去不行！会出事的！
沈嫣看着沐瑶光那痛苦不堪、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模样，声音带着急切，我刚经历过，我知道那有多难受！更何况她这看起来比我的严重多了！
她尝试着提高声音呼唤：沐姐姐！醒醒！那是心魔！是假的！沐瑶光！
然而她的呼喊如同石沉大海，甚至起了反效果。
沐瑶光的眼神反而更加惊恐涣散，仿佛透过沈嫣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幻影。
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呜咽声更加凄楚绝望，几乎要背过气去。走开……爹……娘……不要死……啊……！
沈嫣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然：不行，这样只会让她更害怕。
她看向凌霜寒，语气急促却坚定，凌师姐，让我试试用神识感应她的状态，至少先弄清楚她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心魔！
我不会贸然深入，只是探查！刚刚突破心魔，我对这种波动很敏感！
神识探查亦需谨慎。凌霜寒微微蹙眉，依旧不赞同，其识海现今必是惊涛骇浪，极易牵连探查者。
凌师姐！沈嫣迎上她冷静得不近人情的目光，眼神却异常执拗，我神魂强度你应是知道的！
只是在外围小心感应一下，若有不对你立刻打断我！求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恳求与不容置疑的急切。
凌霜寒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远处几乎完全被童年噩梦吞噬的沐瑶光。
沈嫣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为之动容的冲动。
片刻的僵持后，凌霜寒终于是微微侧开了身子，但一只手已然并指如剑，一缕极其凝练锋锐的剑气萦绕在其指尖。
对准了沈嫣与沐瑶光之间那无形的联系，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沈嫣：
仅止于外围感应。三息之内，无论有无结果，即刻撤回。若有任何异动，我会立刻斩断连接。
她的语气冰冷而绝对，不容置疑。
好！三息！沈嫣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立刻盘膝坐下，闭上双目，竭力平复自己刚刚挣脱心魔的激荡心神。
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凝练的神识触须，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放下一根细细的银丝，缓缓地、谨慎地向着沐瑶光那剧烈波动的精神屏障靠近。
当她的神识轻轻触碰到那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精神屏障边缘时，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意念洪流瞬间冲击而来！
沈嫣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但早有准备的她立刻稳住了心神，没有强行抵抗，也没有深入。
只是牢牢固定住这缕神识，努力地感知着从那崩溃心湖中逸散出来的、最强烈的情绪碎片和模糊景象。
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强行涌入她的感知：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漆黑的夜空。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绝望的悲鸣：瑶光……躲好……不要出来……
男人愤怒决绝的嘶吼。
利器撕裂血肉的可怕声响**。
一个小女孩死死捂住嘴、充满无尽恐惧和泪水的大眼睛……
一个强大、残忍、看不清面容的修士身影……
无数的恐惧、无助、悲伤、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透过那缕神识传递过来，让沈嫣的神魂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心悸。
她看到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只是沐瑶光心魔景象逸散出的最表层的碎片，但她已经明白沐瑶光为何会崩溃至此！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执念或恐惧，这是深埋于童年、惨烈到极致的创伤！
是血海深仇！是至亲惨死眼前而自身无力渺小的极致绝望！
那戾气，精准无比地撕开了她最深的、或许从未真正愈合过的伤疤，将她拖回了那个最无助、最恐怖的夜晚！
原来……你的过去……是这样……沈嫣在心中低语，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沉重。
那道一圣地高高在上、慵懒魅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沐瑶光，内心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惨痛绝望的、不愿示人的伤痕。
三息时间转瞬即逝。
时间到。凌霜寒冷澈的声音如同警钟在沈嫣耳边响起。
沈嫣立刻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那缕神识连接，猛地睁开了眼睛，再次剧烈地喘息起来，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仅仅是感知那些逸散的碎片，就让她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遍那场惨剧的边缘，心神震撼难以平复。
她望着依旧蜷缩在地、沉浸在无尽痛苦中的沐瑶光，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震惊、同情、不忍……种种情绪最终化为了一股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