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一队乔装成行商的队伍悄然北上。这支队伍主要是神机营,那些箱子里装的主要是根据太祖手书改造好的火炮。还有一部分是上次参加过吴县疫病防治工作的医者。
神机营的统领是张云依,赵霁林和吕河也在队伍里。我则和小蔓在一起,混迹在医者的队伍里。
与此同时,夏州开始了大规模的灭鼠防疫。
许是连续奔波操劳过度,行至半路我就病倒了。孙怀景给我把脉的时候,眉头紧皱却不发一言,唬得张云依紧绷着身体,一脸严肃。
这是,孙怀景才说道:“郡主的胸前是不是有一道贯穿剑伤?”
我:“是,那是小时候受的伤。”
孙怀景:“这就对了,我原是见过郡主的。大概有十年了吧,那时我在新安游历,突然有一个人抱着你跑到我的面前。那时你浑身是血气若游丝,老夫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的你。”
竟然还有这般渊源。之前我以为,那时小清婉死了,我穿越到她的身体上。后来我恢复记忆,也一度怀疑过自己当年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原来缘由是这样。
我急忙问道:“那您知道救我的另一人是谁吗?”
孙怀景:“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我在榻上翻身给孙怀景磕头,“多谢您老的救命之恩。”
孙怀景:“医者仁心,不必如此。不过你这身体确实虚,且需好好调理。”
病去如抽丝,快到夏州的时候,我才好起来。
三月底,我们到达夏州。
深冬的寒意刚刚褪去,农历三月的夏州仍时不时的刮着料峭的北风。城墙上的守军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望着远方刚刚返青的枯黄草原。这座北方边境城市,仿佛还沉睡在冬日的余韵中,只有城门口往来不绝的商队,预示着春天的复苏。
看来防治及时,夏州并没有被鼠疫侵染。
张云依勒住马缰,在城门外驻足。小念的病情稳定之后,他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往夏州赶路。此次情况特殊,他需要提前去和父兄通信。距离他上次离开,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张将军?”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云依猛地回头,看见一个身着藏蓝色棉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摞账簿,眉眼间带着几分惊讶。
“你是?”
吕星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我刚才看见背影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是您。我是吕河的哥哥吕星。”
“你怎么会在夏州?”张云依翻身下马,语气中满是诧异,“你不是应该在榕城吗?”
吕星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铺面:“说来话长,自夏州重开茶马互市以来,我们也在夏州开了店铺,我过来打理账目。”
张云依这才注意到吕星身后那间挂着“甜品站”招牌的店铺。铺面收拾得干净整齐,透过敞开的门,能看见里面陈列着的各式糖果糕点。
“将军若是无事,不妨到铺子里坐坐?”吕星侧身相邀。
张云依点头应下,将马拴在门前的柱子上,随吕星走进店铺。
铺子里烧着炭盆,比外头暖和许多。吕星给张云依倒了杯热茶,茶是江南的绿茶,在这北地边境显得尤为珍贵。
“夏州生活可还习惯?”张云依接过茶杯,关切地问道。
吕星在对面坐下,“刚开始很不习惯。这里冬天太长,三月底了还这么冷。吃食也粗糙,比不上江南精致。不过待久了,倒也品出些好处来。”
“哦?什么好处?”
“这里的人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吕星笑道,“做生意也痛快,谈好了价钱就不会反悔。而且夏州的皮毛、药材都是好东西,我们江南的许多商品在这里也能卖上好价钱。”
张云依:“边贸本就是互惠互利。朝廷把这茶马互市一开,百姓的生活也会好很多。”
二人就边贸之事浅聊了一会,张云依起身告辞。
离去前张云依交代:“我会在玄甲骑的军营里,有事可以过去找我。过几日小念和吕河他们就会到了,应该会住在驿馆里。”
“好的,我这几日就在城里等候他们。”吕星点头应下。
这日午后,我们的车队终于到达夏州,并且和吕星汇合。
吕星见我面带倦容,便提议道:“若是心情烦闷,不如随我去城西的集市走走。今日是十五,集市最是热闹。”
我欣然应允。
我们步行至城西,果然见一片空地上挤满了各式摊位。胡商用生硬的汉语吆喝着,卖的是皮毛、香料、骏马;汉商则贩卖丝绸、茶叶、瓷器。空气中混杂着羊膻味、香料味和烤饼的香气,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边境风情。
吕星在一个卖烤馕的摊前停下,买了两个热乎乎的馕饼,递给我一个:“快尝尝,这是夏州特有的吃食,里面加了奶酥,很香。”
我接过馕饼,咬了一口,果然外酥里软,奶香浓郁,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吕星细细讲述着在夏州的见闻,我听得入神。这些风土人情,是在杏花烟雨的江南和繁华的京城感受不到的。
“对了,明日是夏州的开春祭,城北有庙会,你若有兴趣,咱们可以去看看。”
“开春祭?”
“是夏州本地的习俗,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边贸繁荣。”吕星解释道。
次日,我们又一起去了庙会。人群熙攘,鼓乐喧天,与江南庙会的雅致不同,此地的庆祝方式更加粗犷豪放。舞狮的人一身短打,在寒风中舞得虎虎生风;杂耍艺人表演着吞刀吐火的绝技,引来阵阵喝彩。
我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前,专注地看着他捏制糖人。
吕星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小时候在江南,最喜欢的就是庙会上的糖人。没想到夏州也有,只是样式不同。”
我买了两只糖人,递给他一只。
我们随着人流在庙会中漫步,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观看。
庙会尽头有一座小庙,香火鼎盛。吕星提议进去看看。
庙内供奉的不是常见的神佛,而是一位披甲持剑的将军。
“这是鲁国公郭长达,”吕星轻声解释,“之前驻守夏州许多年,城中一直平安无事。后来鲁国公撤走夏州,夏州由镇北军和魏之恒戍守,才有了后来的屠城。这些年陆续有一些夏州的百姓回来了,便有人给他立了庙。”
那他们一定痛恨没有守住夏州的镇北侯魏之恒吧。
走出庙门,已经夕阳西斜。
我们继续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城墙上。吕星手里居然有张云依的关牌,他拿给守军看,守军便放我们上去。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夏州城尽收眼底。城内炊烟袅袅,城外草原辽阔,远方隐约可见连绵的雪山。
“听说到了夏天,这里的草原会变成一片花海。”我扶着城墙,远眺着苍茫大地。
“是啊,夏天水草丰茂,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