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铁证与人心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蛊毒腥甜气，依旧在IcU病房外的走廊里弥漫。林辰指尖残留着为赵大勇驱毒时，内息与那阴寒蛊毒引子对抗的细微麻痹感。他站在窗前，夜色下的城市灯火通明，却仿佛有更深的黑暗在涌动。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沉思。来电显示是秦雨烟。
“林辰，”秦雨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但更多的是压抑的愤怒和一种找到答案后的冰冷，“林浩那边所谓的‘关键证人’，有眉目了。”
“是谁？”林辰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相对安静的区域。楚瑶正在病房内观察赵大勇的后续情况，江若彤则已去调查山谷线索，此刻他需要独自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司法变数。
“钱永年。”秦雨烟吐出这个名字，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一个半退隐的老家伙，在古籍鉴定圈子里，以前还算有点名气，但近几年……风评很差，为了钱，什么活儿都接。”
她快速调出资料，通过手机共享给林辰。“钱永年最擅长的就是挑刺，能从任何古籍里找出所谓的‘疑点’，而且极其顽固，一旦被他咬上，很难让他改口。林浩的律师团找他，显然是看中了他这点和贪财的性子。他们肯定会咬死日记的纸张年代、墨迹、或者某个特定字的写法不符合当时的普遍规律这类细节，进行纠缠。”
林辰看着屏幕上那个戴着老花镜、面容干瘦、眼神却透着几分执拗的老者照片，眼神微冷。“我们的证据链，不止日记这一环。”
“我知道。但日记是核心，是串联起所有其他证据、指向林浩主观罪行的关键。如果日记被质疑，甚至被法庭暂时排除，整个案件的力度会大打折扣，林浩很可能借此逃脱重判。”秦雨烟语气沉重，“而且，这个钱永年……他曾经向我父亲求教过，被我父亲指出他几处鉴定上的硬伤，他一直怀恨在心。这次，他恐怕不只是为了钱。”
还有私怨。林辰明白了。对方挑选这个“证人”，可谓歹毒。
“我们能证明他是被收买或者挟私报复吗？”林辰问。
“很难。这老家伙精得很，不会留下直接证据。而且他在圈内毕竟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人脉和影响力的，会有人愿意相信他的‘专业判断’。”秦雨烟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在联系我父亲和其他几位真正德高望重、且与我秦家交好的鉴定泰斗。他们愿意联合出具一份对玄机子日记的鉴定背书。就算钱永年要胡搅蛮缠，我们也有足够的权威声音来对抗。”
“辛苦了，雨烟。”林辰道。他知道，为了这件事，秦雨烟动用了秦家积累多年的人脉和声望。
“这是我该做的。”秦雨烟的声音柔和了些许，“为了你，也为了林伯伯和伯母的在天之灵。绝不能让林浩得逞。”
结束通话，林辰刚收起手机，就看到楚瑶从IcU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
“赵大勇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各项指标都在好转。你封住那个蛊毒引子后，他体内的其他毒素代谢清除速度也加快了。”楚瑶汇报着情况，随即蹙起秀眉，“不过，那个蛊毒引子……我调取了他血液的最新分析报告，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活性生物碱，结构非常诡异，现有的抗生素和抗寄生虫药物对它完全无效。它就像……在休眠。”
“是在等待指令，或者，在传递信息。”林辰重复了之前的判断，“下毒的人，想让我知道，他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手段。”
“太猖狂了。”楚瑶握紧了拳头，“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也是试探。”林辰目光深邃，“试探我的能力底线，试探我能否解决这种层面的麻烦。若我解决了，他或许会有下一步；若我解决不了……”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正在这时，江若彤的电话打了进来，言简意赅：“林医生，查到了。赵大勇勘探的那个山谷，位于滇南与边境接壤的原始雨林边缘，当地人称‘瘴气谷’，传闻很邪门。赵大勇的队友回忆，他发病前一天，曾独自离开营地片刻，回来时手里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但当时没人在意。还有，他们团队在谷口驻扎时，曾有一个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看不清面容的老者出现过，远远看了他们一会儿就离开了，行为有些古怪。”
滇南，瘴气谷，神秘老者……线索似乎隐隐指向了某个方向。
“另外，”江若彤继续道，声音里多了一丝肃杀，“我核查了林浩最近所有的通讯和资金往来，有一个加密的、无法追踪源头的境外号码，与他有过短暂联系，时间点就在赵大勇中毒前后。虽然无法直接证明，但太巧合了。”
林浩，境外号码，滇南的神秘蛊毒……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将这两个敌人连接了起来。是合作？还是互相利用？
“知道了。继续盯着林浩和他律师团的动向，特别是那个钱永年，查查他最近有没有大额资金入账，或者家人是否遇到什么‘麻烦’。”林辰吩咐道。
“明白。”
刚结束和江若彤的通话，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林辰犹豫了一下，接通。
“是……是林医生吗？”一个带着哭腔、充满恐惧的女声传来，“我……我是市二院呼吸内科的护士，我叫刘玉梅……我……我想见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关于……关于林浩副院长……”
林辰眼神一凝，语气尽量平和：“刘护士，你别急，慢慢说，你在哪里？安全吗？”
“我……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盯着我……我在医院后面的职工宿舍……我害怕……”女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待在房间，锁好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我马上派人去接你。”林辰立刻说道，同时用另一部手机快速给江若彤发了信息和地址。
这个突然出现的护士，很可能就是江若彤之前提到过的、当年被林浩威胁修改病历的知情人之一！在林浩即将被审判的巨大压力下，在可能存在的灭口威胁中，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和恐惧，选择了站出来。
这是一个突破，一个来自敌人阵营内部的裂痕。
半小时后，江若彤亲自将惊魂未定的刘玉梅接到了辰星集团旗下的一处安全屋。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憔悴的女人，双手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恐惧。
在确认了环境安全，并喝下楚瑶递过来的温水后，刘玉梅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林医生……我……我对不起……”她未语泪先流，“当年，林副院长……林浩他逼我修改了林院长……也就是您父亲的用药记录单……他把一种正常的补气药材，改成了药性猛烈相反的‘赤炎草’……还让我在护士交班记录上做了手脚，造成是林院长自己开错药的假象……”
她哽咽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笔记本。“这是……这是我当时偷偷记下来的……原记录的照片，还有……还有林浩威胁我时，我不小心按到录音键，录下的一小段话……虽然不清楚，但能听出是他的声音……”
林辰接过那个笔记本，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多年的愧疚与恐惧。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刘玉梅，温和但郑重地问：“刘护士，你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
刘玉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我害怕啊！林浩他势力大，他说我要敢说出去，就让我和我家人都在江城待不下去，甚至……甚至可能出意外……我一直忍着，假装什么都忘了……可是，可是最近听说他要被审判了，我……我又怕他万一没判重，出来后会报复我……也怕他那些还没被抓出来的同伙……但昨天，我儿子在学校差点被一辆没牌照的车撞到……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外……我受不了了……林医生，求求您，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啊！”
她的恐惧是真实的，她的证据也可能是关键的。这份带着录音的笔记，加上她这个直接经手人的证词，足以与玄机子日记相互印证，形成对林浩谋杀罪行的直接指控。即使日记鉴定出现波折，这份证据也能极大削弱钱永年质疑所带来的影响。
人心，在最后关头，终究偏向了正义这一边。这是林浩算计再多，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变量。
林辰看着泣不成声的刘玉梅，沉声道：“刘护士，谢谢你愿意站出来。你放心，你和你的家人，我们会保护好。你的证词，非常重要。”
他让楚瑶安抚刘玉梅，并安排人保护她的家人。自己则拿着那个笔记本，走到窗边。
窗外，晨曦微露，黑暗正在一点点褪去。
法庭上的暗流，医院里的奇毒，滇南的迷雾，以及这适时出现的人证与物证……所有线索都在这一刻交织、碰撞。
林浩的垂死挣扎，比预想的更为疯狂和周密。但同样的，反击的力量，也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愈发清明。
“快了。”他对着初升的朝阳，无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