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药墨生肌，赌约伊始
诊所内，空气仿佛凝固。
林辰那句“赌约，我接了”余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向靠墙的那排古旧药柜，留下一个沉稳得令人心安的背影。
赵天昊怔在椅子上，卷袖子的动作都慢了一拍。他没想到林辰答应得如此干脆，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种绝对的自信，反而让他这个下赌约的人心里有些没底。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自己小臂上那片狰狞的伤口，脓血混杂，边缘红肿发亮，医院诊断书上“建议二次清创手术，预后可能遗留疤痕”的字句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
“哼，装模作样。”赵天昊低声啐了一口，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眼神深处那抹疑虑却挥之不去。
楚瑶听到林辰的吩咐，立刻应声：“好的，林医生。”她快步走向药柜旁的一个小储藏间，动作麻利地取出一个黑色的陶罐和一小捆用桑皮纸包着的深褐色条状物——艾炷。她的心跳还有些快，不仅仅是因为赵天昊那“一根手指头”的凶狠威胁，更是因为林辰接下这近乎苛刻的赌约所展现出的强大魄力。她将东西放在诊桌旁备用的治疗推车上，又熟练地准备好酒精棉、无菌纱布和胶带。
林辰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在水池边用肥皂仔细清洗双手，水流声在寂静的诊所里格外清晰。他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仿佛接下来要进行的不是一场关乎诊所存亡和他个人安危的豪赌，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诊疗。
“躺到治疗床上去。”林辰擦干手，指向靠里侧的一张铺着白色无菌床单的窄床，语气不容置疑。
赵天昊撇撇嘴，倒是没再废话，依言躺下，将受伤的左臂平放在身体一侧的支撑板上。两个黑西装保镖一左一右站在床尾，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正在准备物品的林辰和楚瑶。
林辰推着治疗车走到床边，先是用酒精棉球细致地清洁伤口周围健康的皮肤。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避开破溃流脓的中心区域。冰凉的触感让赵天昊微微蹙眉。
“楚瑶，药墨。”林辰伸出手。
楚瑶立刻打开那个黑色陶罐的盖子，一股浓郁复杂，混合着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麝香气味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罐子里是乌黑油亮、质地细腻如膏脂的墨状物。她用一支竹制刮板，小心地取出一小块，放在一个白玉小碟里，递给林辰。
赵天昊斜眼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忍不住又开口：“这什么玩意儿？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你就用这东西给我敷？会不会感染啊？”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此乃‘玄武生肌墨’，”林辰一边用竹篾调和着药墨，使其软化，一边平静地解释，“内有煅烧龙骨、血竭、儿茶、乳香、没药、冰片等十余味药材，以古法熬制入墨。龙骨收敛生肌，血竭化瘀定痛，儿茶清热收湿，乳没活血伸筋，冰片透皮引药深入，共奏拔毒生肌、活血止痛之效。比你那医院用的抗生素软膏，更对症你此等湿热瘀毒交结之创。”
他语速平缓，如数家珍，每一个药名和功效都清晰吐出，带着一种传承悠久的厚重感。
赵天昊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个混迹夜店飙车的富二代，哪里懂这些文绉绉的中药名堂，只觉得不明觉厉，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嘟囔一句：“说得天花乱坠，有用才行……”
林辰不再多言，调和好药墨，使其温度适宜。他左手轻轻虚按在赵天昊的手腕上方，看似只是扶稳，实则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已悄然渡入，护住其手臂主要经络。右手食指蘸取适量乌黑油亮的药墨，手腕悬空，以一种独特的轻柔力道，开始将药墨均匀地敷涂在伤口及其周围红肿的区域。
他的动作极富韵律感，指尖或旋或抹，力道时轻时重，确保药墨能紧密贴合创面，又能覆盖周围“气滞血瘀”的红肿地带。那药墨触体竟有一丝清凉，瞬间压下了伤口火辣辣的灼痛感，赵天昊忍不住舒服地“嘶”了一声。
紧接着，林辰取过艾炷。那艾炷并非寻常所见粗壮形态，而是被林辰用手指轻轻一捻，搓成了更细更紧实的条状。他不需要任何支架，左手两指虚按在赵天昊手臂内侧某处（内关穴附近），右手拇指与食指拈着细艾炷的一端，将其另一端精准地悬在伤口上方约一寸之处，并未直接接触皮肤。
“楚瑶，火。”林辰低声道。
楚瑶立刻递上点燃的酒精灯。林辰将艾炷一端在火焰上轻轻一撩，橘红色的火光亮起，艾绒特有的淳厚香气随之散发出来。他移开酒精灯，那点燃的艾炷就在他指尖稳定地燃烧着，缕缕带着热力的青烟笔直地笼罩在敷了药墨的伤口上。
艾热透过药墨，缓缓渗入肌肤。起初是温和的暖意，渐渐变得深入，仿佛有一股活着的暖流钻入皮肉之下，在伤口深处游走、鼓荡。那感觉异常奇妙，既不是单纯的烫，也不是表层的热，而是一种能直达病灶的“透热”。
赵天昊清晰地感觉到，在那股持续不断的艾热作用下，伤口内部那种憋胀、刺痛的感觉正在一点点被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和松弛。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伤口深处细微的气血流动声，仿佛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机。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林辰专注的侧脸，以及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指。
这家伙……好像真有两把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辰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指尖的艾炷燃尽一根，他立刻换上一根新的，继续悬灸。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楚瑶见状，默默递上一条干净的温湿毛巾。林辰微微摇头，示意不用，目光始终聚焦在伤口和艾炷之间。
终于，在第三根细艾炷燃烧过半时，林辰敏锐地观察到，覆盖伤口的乌黑药墨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边缘与健康皮肤的界限也更加清晰，那原本不断渗出的组织液已被完全吸附锁住。他知道，药力已初步渗透，艾热也已将局部经络温通开来。
他指尖微动，轻轻掐灭了艾炷。
“今日治疗到此为止。”林辰直起身，对躺在那里，几乎快要睡着的赵天昊说道。
赵天昊猛地回过神，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在那种奇妙的舒适感中放松了警惕，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他连忙抬起手臂查看，只见伤口已被一层均匀的乌黑药墨覆盖得严严实实，再也看不到脓血，也闻不到之前的异味。最神奇的是，原本剧烈的、一跳一跳的疼痛感，此刻竟消退了七八成，只剩下一种温润的、微麻的余感。
“这……”赵天昊撑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左臂，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林辰一边清理着治疗用具，一边淡然嘱咐：“六小时内伤口切勿沾水。明日此时，再来换药。”
赵天昊看着自己仿佛被“封印”起来的胳膊，又看看神色平静无波的林辰，张了张嘴，那句质疑和威胁的话终究是没能再说出口。他悻悻地放下袖子，对保镖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保镖上前，从手包里取出厚厚一沓现金，放在诊桌上，看厚度远超常规诊金。
林辰瞥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拿，只是对楚瑶说：“按标准收费，五十。多余的退回。”
楚瑶点头，熟练地清点出五十元，将其余的钱推回给那名保镖。
赵天昊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他混迹名利场，见惯了坐地起价、贪婪无度的嘴脸，像林辰这样面对巨额“小费”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还是头一回见。这让他对林辰的评价，在不自觉中又拔高了一分。
“行，五十就五十。”赵天昊摆摆手，带着保镖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辰一眼，语气古怪地说，“姓林的，我赵天昊说话算话。明天……我准时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诊所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淡淡的药墨和艾草余香。
楚瑶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后背有些发凉，竟是紧张得出了一层细汗。她看向正在洗手林辰，忍不住问道：“林医生，他的伤……七天真的能完全恢复，不留疤吗？”
林辰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着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药墨锁毒，艾灸生肌。信我，便无妨。”